心在传道或救国间

保路运动、辛亥革命相继发生，成都很纷乱，学校关门。父母不放心，要我回家。我就在巴中中学教了一个短时期的英文。家乡的人已开始知道西学的重要了，而我是巴中第一个西学堂毕业生。因此，大家很看得起我，过年时，很多人请我写春联。小时，我学过颜字，也颇喜做对子。得机会亮一亮这小能，甚觉洋洋。把一幅古老的对联“胸无块垒心常泰，腹有诗书气自雄”改为“胸无块垒心常泰，腹有圣经气自雄”。

我改的春联下句，反映了我当时的意识形态，那就是，基督的道理，在我胸中已占有一极重要的地位，而且我有意在日常生活中弘扬它。我想做一个传教士，“为基督征服世界”；又想献身国家，出人头地干一番事业。两者之间，是有矛盾，我不能解决。但我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将来是在外面，父母亲也不愿我久留家乡。所以，1912年春夏之间，我再回到成都，跟史梯瓦特合办辅仁学社。我赠他一个带中国味的新名字——史文轩。

我这人大概还有一点组织的能力，而且喜欢活动。辅仁学社的文娱节目，大多由我组织，很受成都的知识青年的欢迎。看到学社的工作蓬蓬勃勃，我很高兴，真诚地与青年打成一片。很自然地，我成为史文轩兄的得力助手。

一天，史文轩兄问我，愿不愿去香港读大学。我从来没想到要读大学，连大学是怎么回事，都不能想像。香港又那么远。别说学费，连路费都不是我这清寒青年所能出得起的。我问他：“你不要我在这里帮忙吗？”

他说：“你能帮助我的地方很多。但是，我不应当为自己着想。我觉得，你是可造就的，有前途的，待在这省城，太可惜了。我希望你能深造，将来修成一位传教士，在本国弘扬主道。我自己没有经济能力供你上大学，但我在香港的哥哥和妹妹，可以照顾你。我会请Forrester同事资助你。”

我很感动，对他说：“你太好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70多年过去了，这仍是我对他的在天之灵常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