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泱 从军人到作家,从文学到影视
孙泱,男,1956年2月生,毕业于北京大学。投资人、出品人、策划人、制片人、编剧、作词。北京领航星际影视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副会长,广东电视艺术家协会理事。曾任北京金榜中视影视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广东南方领航影视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代表作品:《娘》《家事如天》《天堂秀》《出关》《破晓》《开封府传奇》《羊城风暴》。作品荣获中国电视剧飞天奖,全军电视剧金星奖,北京影视春燕奖,广东省“五个一工程”奖。个人荣获第十届全国电视最佳制片人称号。
人的一生其实是很有趣的,你并不知道你会在哪一条路上砥砺前行,也不知道你会在哪一眼甘泉边如饥似渴,更不知道你会在哪一座山顶(当然也可以是山洼)坐下来歇息感慨,似乎人生的道路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断断续续相连,而每一个路口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偶然”。
1970年年底,我还是个14岁的初中生,那时我们没有物理和化学课,取而代之的是工业基础知识和农业基础知识,但是那些年全中国都在响应号召大张旗鼓学哲学。有个地处湖南中部的叫汨罗的农业县一下子出了大名,并非因为那个汨罗曾经是楚国三闾大夫屈原《离骚》的创作地,也不是因为它是他最终理想破灭投江自尽之所在,倒是因为那里的百姓个个都是学哲学的高人,所以一个国家级的学哲学现场会在那里召开,当地的人要为来自全国的代表们表演一台晚会,我便作为一个随父下放改造的初中生上台唱了一段革命样板戏。我至今记忆犹新,我在台上演的是京剧《沙家浜》里的郭建光,台下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部队首长,没等我谢幕,这位首长就对身后的秘书说:把这个小家伙招到部队来。于是我就当兵来到了部队文艺宣传队。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给我人生第一个“偶然”的首长是军区司令员。
我穿着大得极不合身的军装被分到了特务连,而此“特务”并非彼“特务”,特务连的特殊任务就是种田。后来我又被调到了另一个连队,更糟糕的是这个连队是管理劳改犯(现在没有这个称谓了)的。当然我也时常被调回宣传队,排练演出一些当时很时髦的文艺节目,例如小歌剧《离队之前》,表现的是一老一新两个炊事员,老的要退伍,新的要接班,在离开连队的前一天夜里两个人一起磨了一夜的豆腐。当时这个小节目只要一演,台下的大男人们肯定哭声一片。随着兵龄的增长,我的“艺术细胞”似乎也在累积。没过两年,宣传队一台晚会13个节目我居然要出场10个,从演战鼓词到跳杨白劳,从器乐合奏到独幕话剧,我好像万金油般无所不能。然而正在我自鸣得意时,一个老兵一针见血地对我说:“你别瞎折腾了,我看只有写作才是你的出路。”这个老兵就是我那曾经当过南下部队文工团团长的父亲。那年我才16岁,父亲的话不得不听,更重要的是我所在宣传队的领导也把我这个初中还没毕业的新兵吸收到了高手云集的创作组,于是我开始写词、写小演唱,进而写话剧、写朗诵诗。
我要感恩部队宣传队这个特殊舞台,在那个政治氛围浓厚的年代哺育了我的文化情怀,在那个知识极度匮乏的岁月催生了我的艺术基因。又因为这样一个人生的“偶遇”,17岁的我开始以解放军战士冠名在各个报刊陆续发表诗歌、散文和短篇小说。直到28岁,我已成为一名部队大军区文艺创作室的专业作家。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经历了到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读书,到北京大学、中山大学深造的无比美好而愉快的充实自我的生活;也经历了去自卫反击战前线采访、下基层英雄部队体验、到海南岛黎族山寨采风等开阔眼界、滋润心境、饱满情怀的时光……之后展现在我眼前的是我们国家的一次史无前例的改革开放,以及随着这个大时代带来的文化艺术的蜕变大潮。正是在这场关系到民族前途同样也关乎我个人命运的经济体制变革中,我又一次“偶遇”,从一个部队作家转身成为一个文化产业的从业者,从一个师职干部变成了一个影视公司的董事长。
至今我还十分怀念那个年代的创作。记得我第一次投资拍摄电视剧《生命的颜色》时,大家只有一个追求,就是要拍一部别人没有拍过的戏。这部电视剧是表现艾滋病患者生存的故事,戏拍好后很快就在中央电视台审查通过并播出。我们从没考虑过收视率,也从不在意电视台到底收不收购,更不会为支付演员名不副实的片酬而苦恼,好像那个时候只要你遵从艺术规律、严守职业操守,拍出来的戏就不用太操心亏本甚至怕砸在手上卖不出去。此后我又投拍了《家事如天》《十月怀胎》《江城令》等电视剧,都因为在题材上具有开拓性、在制作上确保了高水准,在电视台播出后皆获好评。
于是,又一个“偶遇”出现在我人生的十字路口:广东电视台南方传媒集团的领导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我不假思索地“顺竿爬”,来到了南方传媒集团,重新创立了一个影视制作公司:南方领航。在之后的八年时间里,南方领航先后拍摄了《娘》《天堂秀》《云上的诱惑》《出关》《温暖的日子》《奶爸的爱情生活》《英雄戟》《破晓》《开封府传奇》《热血军旗》《南哥》等30部电影和电视剧,从一个影视行业的新兵逐渐成长为年销售额数亿的国家甲级制作公司,成为中国影视业广东方面军的一艘名不虚传的旗舰,也正加足马力驶向融资上市创造新型国有文化产业的辽阔蓝海。
然而,正是在这个有意思的年代,我却似乎蒙眬了双眼,看不见前面的路到底有多宽、多长、多敞亮,如果说这是过于悲观的话,起码是看不清眼前的路到底有多少荆棘和暗礁。我不知道为什么一部电视剧一定要用“小鲜肉”?我不知道为什么一部电视剧的收视率必须制作公司来做保证?我不知道为什么行业的专业术语中居然有“资源”“阴阳合同”“收视保底价”“IP”等高深莫测的行话出现?我在扪心自问:我人生的下一个“偶遇”还会有吗?它在哪里?
我坚信我的国家,我坚信我们有着一支强大的电视剧创作的主力军,我们有着一片善良、单纯的电视剧受众,我们有着一块正直、守责的电视剧产业的投资方阵,我们更有着党的十九大以来新时代的电视剧领导管理机构。于是,在中国电视剧迎来60年华诞的日子里,我要面对这片红海自信地大声疾呼:每一个电视剧人站起来,为了个人的尊严,行业的尊严,文化的尊严,承担自己作为电视人的责任,捍卫自己创作的权利,用自己的良知和勇气开创健康、公平、公正的行业秩序,用自己的觉悟和行动迎接中国电视剧的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