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凯南 钢铁是这样炼成的
郑凯南,女,1949年6月生,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出品人、策划人、制片人、编剧、导演。深圳新原野娱乐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广东省电视行业协会副会长。曾任深圳市万科影视公司总经理,深圳市影视家协会主席。代表作品:《日落紫禁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空镜子》《空巷子》《林海雪原》。作品荣获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中国电视金鹰奖。个人荣获全国电视十佳制片人称号(2002年)。
1998年初冬到1999年秋末,我带着13个中国人,在乌克兰拍摄了电视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时光荏苒,一晃过去了20年!但那段日子始终像冬日的一线暖阳,在我生命的回忆里不时闪现出温馨的光芒。
往事如风。1998年初春一个平常的下午,在北京中轴路工人日报社门前的380路汽车站等公共汽车时,我偶尔冒出改编《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个大胆的念头,在1999年的冬天我居然让它成为了事实。
我在写“居然”这词的时候,心里确实有几分感慨,因为它当时只是一闪念而已,距离最后的实现很遥远,很容易消失,也很容易放弃。
记得那个下午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就赶回公司跟大家大侃了一番,众人一通惊诧、一通兴奋、一通争执之后是一片茫然。好在大家习惯于不把一个想法断然否决,因为否定一个创意并不需要吹灰之力。下班前达成的共识是:不管是否认同这个创意,每人先买一本小说重新读一遍再说。读完小说之后大家不约而同都平静地得出了“很难操作”的结论:文学性不强、戏剧元素不足、很多人物信手拈来,后来又都没有结果……前半部分还好掌握,后半部分完全要重新创作……背景过于复杂,场面过于庞大,不是电视剧的拍摄概念……
而买这本书的过程,却让大家惊讶地发现:不管是“文革”前还是“文革”后,即使在改革开放20年后的当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中国的各个书店里一直保持着很旺的销售态势!
一年之后,正是剧组在乌克兰首都基辅坚持了漫长八个月的最后阶段,我在基辅的因特网站上看到国内一个叫作“感动共和国的50本书”投票评选活动揭晓的信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依然稳居榜首!我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上那一行加粗的黑字,看了又看,无法形容自己当时是怎样的激动!那天黄昏时分,我独自坐在深秋基辅美丽的克利夏季克大街的长椅上,啃着一支香草冰激凌,看着夕阳下来来往往的斯拉夫人,心里想的就是:我们一定能成!
一个世纪过去了,回顾我们和共和国一起走过的路,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这样一本书对我们所产生的影响。我并不认为这影响完全只是正面的,要是那样的话可能反而缺少了改编它、拍摄它的冲动,但“影响”是肯定的,谁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今天再翻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会发现它原本并不具备一般意义上的那种文学价值,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外国普通人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如果我们说,在过去的年代,在那本书里,有什么东西感动着我们,能使我们那样执着地献身于自己的理想,是因为我们当时太年轻,太容易被感动的缘故。那么,在今天的时代,在这本已经陈旧的书里,还有什么东西依然在感动着已经太成熟了、太不容易被感动了的我们甚至是我们的下一代人,使我们在大步前进的同时还频频回顾难以割舍呢?
那时我翻着电话簿给朋友和熟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想拍《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要听听他们对此事的反应。那些日子,我跟所有接近的人谈论的话题几乎都是这本书。在积水潭一个卖加州牛肉面的店里问两个端盘子的女孩是否了解一本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书,她们都摇头,弄得我好不沮丧。等我吃完面准备付款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脸红红地说:“您说的是那个保尔吗?他是不是瞎了眼睛?”
在我访问的人当中,持断然否定态度的是少数,持绝对赞成态度的也是少数,大多数是觉得可以拍,但不知道拍出来会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是打算用新疆人来演保尔吧?”这是很多人共同的提问。
我起草了一份正式报告,郑重地送到深圳市委宣传部。很快,我得到了“大力支持”的批复。
我迅速和著名作家梁晓声、女作家万方和军旅作家周大新取得了联系。半年后,我们有了中国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剧本。很快一切进入了倒计时。先遣小组用一个月时间在俄罗斯和乌克兰认真踏勘和调查了一番,认为最适合拍摄这部剧的外景地并不是俄罗斯而是乌克兰。小说里保尔的家乡舍佩托夫卡就在这里,保尔和他的战友们修路的博雅尔卡也在这里,首都基辅有苏联著名的杜甫仁科国家电影制片厂可以协助拍摄,他们庞大的服装和道具仓库里像小山一样存放着苏联三个版本的电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使用过的服装和道具……
一个世纪已经过去,可是保尔的精神并没有消失。1999年,曾经有13个中国人同样执着地怀揣着理想,远离祖国,远离亲人,冒着严寒在奥斯特洛夫斯基小说中保尔和他的战友们当年修窄轨铁路的博雅尔卡的雪地上,重新搭建世纪初修路的工棚!他们和保尔一样不知道未来的困难会那么多,而在乌克兰待的时间会那么长;不知道语言不通,交谈不便;不知道没有中文报刊可读,没有中文电视可看;更不知道曾经发生过核泄漏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就在离基辅80公里的地方……他们像当年的筑路队员一样信心十足、热情如火,要在广袤的乌克兰原野上修筑一条通往自己理想的路……我们乌克兰的“筑路队员们”在拍摄现场写下了这样的歌词并谱成曲,弹着吉他把它们唱了出来:
乌克兰的严冬是那么的寒冷,
暴风雪像鞭子抽打着我们的肌肤,
是什么鼓励着修路的人们?
是手中的沃特加和彼此滚烫的眼神。
寒风中的铁轨在一点一点向前延伸,
我们的《钢铁》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炼成。
不为名,不为利,
只为着心中遥远的北京……
已经遥远了,那些让人难以忘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