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信子与陆完顺缺一不可


如果说陆完顺借用了美国现代舞的风格和力度,使得韩国现代舞作品从内容到形式两个方面,都与韩国传统的“舞蹈诗”和早期的“新舞蹈”拉开了距离,形成了对比,结果给韩国舞蹈界带来耳目一新的冲击。那么,洪信子与陆完顺在作品结构和社会内容上偏重于美国模式和美国风格截然不同,她在汉城国立大剧场公演的《祭礼》之所以产生了惊世骇俗的威力,恰恰是因为她彻底摧毁了”现代舞即西方舞”这样一种残缺不全的概念——她在这部作品中,以长期积累的东西方文化精髓为底气,以西方后现代舞中原本来自东方的简约主义,以及实验性和先锋性为原则,从韩国的传统舞蹈中提取出凝重、内敛、虔诚之至、以柔克刚等类似宗教的精神本质,彻底砸烂了东西方古典舞共有并且僵硬了的程式化语言,抛弃了单一而沉重的唯美主义枷锁,更告别了韩国舞蹈界多年来沉浸于其中,并不可自拔的讨好观众的陋习,从而找回了舞蹈这位“一切艺术和语言之母”的尊严,赢得了评论界和学术界的一致赞叹。
因此,她的作品使得韩国舞蹈开始走出了狭小的专业圈,进入了整个大社会的各阶层,成为广大观众,尤其是学术界和批评界热衷讨论的话题,从而在宏观上更加有效地提高了舞蹈的社会地位,并在更高的层次上极大地普及了舞蹈。
概括地说,陆完顺从美国带回了扎实的格莱姆古典现代舞的训练体系,并使其在大学的舞蹈系牢固地生根、开花、结果,从而为韩国现代舞乃至整个韩国高等舞蹈教育的腾飞,奠定了重要的基础。正因为如此,她的几代弟子遍布了韩国的多所大学,而韩国舞蹈史学家则将她看做是西方现代舞在韩国的“教母”和杰出的现代舞教育家。
洪信子与陆完顺迥然不同,在美国生活了近30年的她给韩国带去的,是美国后现代舞中那种融东西方哲学和文化精髓于一体的博大精深和精神启迪,以及对高等舞蹈教育乃至多方面文化修养的极度重视。洪信子身为一位以不断推陈出新为使命的编导家和表演家,不满足于现状,随时寻求突破,是她永远的生存方式,因此,虽然她因第一个获取了舞蹈的博士学位,而在韩国再次成为众人模仿甚至崇拜的对象,虽然她抽空也在国立艺术大学等地长期兼课,并曾在青州大学短期出任过现代舞的教授,但一辈子重复自己并安于现状的教学生涯对她来说,无疑等于慢性自杀;因此,她在韩国的地位和作用,除了“破天荒的人生”,以及她的自传《为自由辨明》被誉为“20世纪末的《邓肯自传》”之外,还在许多方面类似邓肯生前的悖论状态——学生不少,但传人不多,真正的入室弟子就更少,究其原因,除了她从不在乎培养什么传人,或刻意建构什么体系之外,其善于消除“文字语言”和“非文字语言”间鸿沟的绝顶聪明、其敢于以苦行僧的境界自行寻找,并经受住各种肉体磨难和精神修炼的人生经历,都是无法传授、更无法效仿的。
熟悉陆完顺和洪信子这两位韩国现代舞的先驱者和舞蹈博士的人,一定会不难发现,两人无论在内在气质上,还是在外貌打扮上,都是如此地大相径庭:前者高贵风雅,衣着考究,因此,她成为格莱姆“古典”现代舞的韩国传人,仿佛是顺理成章;而后者淳朴透明,一切随缘,所以,她拥有先锋派的卓识和勇气则好像是自然天成。而论及舞蹈风格,两人分属“古典现代”和“后现代”这两个决然不同的时期,但论及对韩国舞蹈的贡献,却同样地举足轻重,既不可或缺,又不可替代,并且都得到了韩国舞蹈、教育、文化、学术界,乃至政府的高度评价。当然,作为四海为家的编导家和表演家,洪信子70年代便开始闯天下了,而她融东西方文化精髓于一体的舞蹈所赢得的知名度,则使她早就跨越了任何国界,更超过了任何一位韩国舞蹈家,这已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