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踏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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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踏”一词最初来自日本的传统舞蹈,但如今在欧美的舞坛上,却已成为日本后现代舞中最具典型性的风格了,尽管其代表人物并不喜欢这种勉强的“挂靠”和浅薄的标签,因为“后现代舞”主要是美国人的概念。

舞踏最初由土方巽创立于60年代初期,并自1980年以来深受欧美观众的欢迎。它的产生与大的人文环境和小的舞蹈背景直接相关。

土方巽1928年3月9日出生于日本秋田农村,而日本的工业化进程使得整个成长的环境一味向着西化的方向发展,使整个人文传统显得支离破碎。他深切地感到,一切都是不完美的:自然、家庭、日常生活各个方面,莫不如此。他惟一感到能够把握的,只有自己那脆弱而渺小的身体。他认为,从儿童时代开始,自己的身体就被荒唐无稽的教育,穿上了一件文化的囚衣,使自己的身心完全失去了自由呼吸的可能。因此,舞蹈的真正功能不应是给已近乎窒息的身体再强加上一层囚衣,而应是剥去以往的囚衣,使身体尽快恢复元气。这个任务艰巨异常,因为人们无法预见那些自己从未认识或想象过的可能性。他所懂得的一切就是,自己不得不尽力去挽回这些已经失去的可能性,而这个过程则与回到儿童时代或原始人状态毫不相干。土方巽1986年1月21日逝世。

舞踏的产生也是对西方古典舞(芭蕾)和日本古典舞的反其道而行之,而后两者本是某种贵族和都市文化的组成部分。它的基础形式是对舞者的身体形象进行彻底的分解和解构。因此,舞者看上去仿佛精神错乱一样,既像精灵,又像怪物,既像昆虫,又像动物。这些男女舞者们对于自己作为人的身份并不感兴趣。用莎士比亚名剧《李尔王》中的一句话来说,叫做”人如果剥了皮,就不过是个动物罢了”。舞踏舞者们具有强烈的悲剧色彩,因为他们似乎随时准备将自己身上的这张人皮剥下来,毫不留情地揭露人类的动物本性,无所顾忌地抨击人性中丑恶的一面。

以土方巽为首的舞踏舞蹈家们痛恨现代日本这种表面上西化了的社会结构和文化,并希望回归到一种自然天成、纯真无邪的肉体形象上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尝试着剥去一切表皮,而肉体通过此举,则达到了一种相似于动物,即根据欲望直接行事的状态。

“舞踏是一具死尸,它是冒着巨大的风险而崛起的”,土方巽如是说。如果人们要拒绝强加于其体中的一切规范动作,那么,他们可能会发现自己难以直立。然而,他们一定得站立起来,然后才能保持直立,而这就是舞踏的本质所在。换言之,舞踏舞者必须首先击毙自己那被传统文化搞得奄奄一息的身体,使之成为一具死尸,然后才能直起身来,重新找到新生。因此,舞踏是毫无优雅可言的,它反对能乐和歌舞伎在文化上所取得的那种精美,而揭示的是当代文化中的虚伪。如果说,受到束缚的身体本是文化的产物和牺牲品,那么,舞踏那丑陋而拖沓的身体则要毁灭我们关于身体,因而也是关于文化体制本身的种种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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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拉·阿金蒂娜致敬》,自编自演:大野一雄,摄影:[日]细江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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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史前时期》,创作/演出:山海塾,摄影:[美]艾森·霍夫曼。

舞踏产生时正值60年代学生运动蓬勃兴起,主要反对《美日安全条约》。学生运动的领袖坚持认为,革命必须首先在肉体存在的层面上进行,才能卓有成效,因此,仅仅变革一下体制是毫无意义的。在这种无情抨击社会弊病的宗旨感染下,舞踏这种貌似怪癖并缺乏技巧的舞蹈形式得到了许多学生的同情。他们纷纷告别了政治性的学生运动,而加入了舞踏队伍。这些当年的学生中,已有了几位佼佼者以新型的舞踏表演家的面貌登上了舞台,他们是永子和高丽。他们两人后来结为伉俪,现正活跃于美国舞蹈界。

永子1952年2月14日出生于东京,高丽1948年9月27日出生于新潟。夫妇二人的舞蹈被称做后舞踏。与前辈们用刮光了的脑袋和厚重的白颜料等手段去分解肉体形象的作法不同,他们把重点放在了裸露的肉体形象的刻画上。尽管为了表现肉体革命带来的剧烈痛苦,两人会使用一些抽搐和扭曲的动作;尽管为了达到鞭笞人类生存环境(包括物质的和精神的两个方面)的混沌不堪时,两人会在污泥浊水中摸爬滚打,但那纯洁而神圣的肉体仍在闪烁着一种生机勃发、健康向上的美感。

舞踏虽然是日本当代舞的主要形式之一,但同能乐这种传统的身体概念之间,却有着某种深入的联系。比如与能乐在关注“变成”而非“表演”的意义上,就具有某些相似之处——它主要关注的是去揭示一直隐而不见的身体,结果使“表演”成了第二位的事情。惟有出现了这种特定的身体(即世阿弥的“骨骼结构”),才允许“肉”(动作)和“皮”(表情)发生作用。世阿弥认为,当这些要素发生了作用之时,“无须做任何事情,每个瞬间都会变得勾魂夺魄”。能乐和舞踏两方面的舞者们因此都将注意力完全地集中在各自的内在自我上;他们尽力去捕捉各自身体上最微妙的感觉,并且控制各自最细小的动作。由此产生了他们各自的极慢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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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歌》,创作/表演:永子、高丽,摄影:[美]彼亚特里兹·席勒。

能乐的优雅动作可用“幽玄”(朦胧和深奥之意)这个形容词来加以描述,但惟有舞者身体充满了活力才可能去完成这种动作。芭蕾舞者通过完成这些动作,似乎能够毫无重量感地漂浮在空中。而能乐的舞者则必须充满了强度,然后才能表演“幽玄”的动作。显而易见的是,舞踏继承了能乐关于身体的概念。这种方式并非舞踏所独有。在美国和德国流派的刺激下,许多现代日本舞蹈教师们所主要关注的都不是动作,而是日益增长的身体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