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折射:“心”的荒芜与梦想的破碎
作为第四代导演的领军人物,吴天明导演始终秉持着责任感与忧患意识。从《人生》《老井》到《变脸》乃至《百鸟朝凤》,吴天明导演都摒弃了宏观的叙述方式与田园牧歌的简单叙事,而是很好地将人与时代融合。从古至今,乡土都被视为“根”的存在,而吴天明导演作为社会发展之初的见证者,显然是感触颇多。
第四代导演经历着中国的改变,普遍出现了焦虑与急迫。高速发展的时代也给他们带来了猛烈冲击,而这一点也很好地保留在了《百鸟朝凤》这部影片当中。在游本盛离去,天鸣在焦师傅家门口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此时中年天鸣的独白响起,吴天明导演丢掉了戏剧的拐杖,在平淡叙事里刻画出传统文化衰弱下人们的心灵创伤。《百鸟朝凤》采用一种相对平和的叙述手法来讲述唢呐的兴衰,从普通农民到手艺人,都在传达一种无言的哀伤。影片中,西洋乐器的涌入以高傲的姿态肆意压制着传统手工艺,而唢呐奏响的那一曲《百鸟朝凤》以英雄迟暮的苍凉之感响彻云霄。面对现代浪潮的势头之猛,农民在新旧体系的更迭中猝不及防,从前对于唢呐的崇敬在现实里碎了一地,而以游天鸣为代表的唢呐手艺人的梦想也破碎了。
电影《百鸟朝凤》用影像化的方式回忆起人们最初面对死亡的仪式:唢呐文化。早期人们面对逝去的形式都是用唢呐,这仿佛也成了一代人的集体记忆,然而当唢呐这一仪式遭遇对抗,人们内心的集体记忆也面临解构,其中也充满了反思。在电影里,天鸣在练习吸水时,路过的人谈到唢呐匠,其声称自己不当唢呐匠,但人死了却不得不请唢呐匠。这一情节映射出唢呐代表的祭奠文化已经在乡土社会形成了心理认同。人们早期对于《百鸟朝凤》的认知是高尚且并不大众的,它是有一定要求的——道德平庸者只吹两台,中等者吹四台,上等者吹八台,只有德高望重者才有资格吹“百鸟朝凤。”然而在大环境下,天鸣的心境从担忧走向失落、焦师傅折断唢呐、观众的离开带来了集体记忆的解构。在一次次的冲击下,人们的内心走向荒芜。影片里焦三爷在金村出活时遇上用钱来买一曲《百鸟朝凤》的要求,用钱来替换品行的出现说明市场经济已经悄无声息地侵入遵循着传统伦理文化秩序的乡村。在高速发展的当下,现代化急湍猛浪带来新文化的同时,却将我们的民族文化抛弃了。街边的小乞丐用代表至高品行的“百鸟朝凤”去换取金钱时,金钱本位主义和商品经济已经在侵蚀这个时代,人们内心世界也充满了铜臭,人们的精神世界渐趋荒芜了。
2016年《百鸟朝凤》上映之时,却遇上《美队3》,《百鸟朝凤》的制片人方励只好直播跪求排片。正如影片里唢呐的没落,乡土电影也在现代浪潮里逐渐被忽视。我们自身的文化自信逐渐丧失,我们丢下唢呐拿起了西洋乐器,这是文化的悲哀,更是整个民族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