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梁之辨”:中式天人合一
在亚当夏娃的创世故事中,夏娃是由亚当的肋骨变换而来,因此女性成为了“第二性”,而中国的创世神话极为重视“阴阳调和”的观点,阴与阳同时处于符号主体的位置之上,更为重要的是,孕育生命事实上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过程。[4]因此,中国古代先哲以自然宇宙为参照标准来解释人在宇宙之中的位置,提出了“天人合一”的观点。这里的天人合一并非指人要遵守自然规律,更是指人类与宇宙中的其他事物是同源的存在。
在“天人合一”的精神结构中,从一开始,人类和地球的关系就并非主客体的生硬划分,而是由“一”而生的同源之物,既不是完全等同,又不是彼此隔绝,既不一又不异,是一种主客体的统一。因此,地球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可替代也不愿替代的存在。影片中多次展现将主角拉开到地球的镜头,既是展现影片空间观的重要表现形式,也暗示了地球与主角同在的立场。刘培强对联合政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地球,会活下去”,可见在他心目中,地球并非只是人类所搭乘的载体,而是与人息息相关的存在。
这种物我关系的思考与表达,绝非唯心主义,也并非后人类主义中将人与物视为等同的观点,而展现了一种富含思辨的认知境界。在后人类主义控制论的观点中,人类的精神思维被还原为一台精密至极的机器,但这种观点只是简单地将万物还原为基本定律,是在二元论的影响下,从人类中心主义转向对人类的极端贬低。就像“飞船派”相信只要携带足够多的基因就能够重建人类文明一样,忽视了人类在精神层面的价值。但即使知道人类神经细胞活动的基础定律,也无法预测出刘启与韩朵朵初次登上陆地看到地表时的心情。那绝不是简单的惊诧,还有身为一个地球人却只能依靠电子显示屏来认识世界时隐含的不甘与见到当下地球所处糟糕境况的辛酸。名为“地球”的此在因此生成。即使地表环境与长辈们描述的过去大相径庭,却仍然使两个孩子忽略凛冽寒风,长久伫立。这种感觉如同庄子于濠梁之上,便知鱼之乐一般,观众能够在影院中通过他们的视角感知到地球的“情绪。”
在中国传统的“物我关系”之中,“我”看待周遭世界的方式并非将其视为客体,而以恻隐关怀投向世界,万物在恻隐关怀中彰显出独特的意义结构。这并非单方面生成的,而是万物与我互相进入彼此的生命之中。这种独特的生命情感体验恰好能以德勒兹所讲的“情动”(Affec t)来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