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实在——移置的欲望

三、沉浸实在——移置的欲望

处于想象界和象征界之间,代表虚幻的现实即为实在界。“实在界不是指客观现实界,而是指主观现实界,它是欲望的渊薮。”[4]寻女是拉康意义上的自我语言,始终以欲望对象的缺席为前提。在小食店陈奶奶默默听着老板娘讲述女儿被污蔑偷东西被赶走的遭遇,并提到之前女儿在店里制作的豆腐甜甜圈,下一个镜头便是陈奶奶坐在家里望着豆腐甜甜圈思绪万千并小口品尝着,欲望客体的缺席在主体与对象之间横亘了一道根本性的断裂,老人只得以幻想来填补其裂隙,通过其象征身份实现欲望。在初到日本第一个醒来的清晨,陈奶奶在阳台上瞭望沉思,注意到楼下一对牵手走过的母女,陈奶奶作为凝视的主体,沉浸在这种虚幻的现实之中,发挥镜像时期的想象功能,完成欲望的移置,对“镜中”的母女产生认同,以此获得主体的完满感。

拉康用符号学中的“换喻”来替代弗洛伊德理论中的“移置”这一无意识过程,即本体缺席,喻体出场,以喻体来表示本体的手法。“换喻是从一个能指到另一个能指的运动,就是说欲望的对象总是由此朝向彼,换喻的轨道永远伸向对他物的欲望。”[4]老警察的女儿远嫁东京长期不与奈良的父亲联络,构成了老警察想象秩序欲望的不满足,在混沌的实在界中,他从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找自己女儿的影子,以帮助找线索为借口深夜打来电话听小泽给自己读信,来获得想象界的满足。小泽对于老警察来说是“移置的欲望”寄托之物。而老警察每天晚上查看信箱的举动与陈丽华给母亲的信中提到“我每天都会查看信箱”的行为不谋而合,老警察同样是对于陈丽华缺席的一种弥补,作为能指的另一个喻体所存在。

陈奶奶的儿子早年夭折,唯一的女儿陈丽华与陈奶奶虽没有血缘,但构成了相互依赖、相依为命的非亲缘维系的家庭。而在寻亲之旅中,陈奶奶、老警察和小泽又再次形成了相互依偎的“三代”非传统型意识的家庭模式。“非传统型意识家庭是由非传统的自我认同意识黏结而成。使家庭成立的意识称作家庭自我认同意识。”[5]自我认同意识这一心理学术语与想象秩序的形成密不可分,认同发生于幼时婴儿在镜子中确认主体时,之后的认同过程在主体企图获得完满感时不断复现。家庭自我认同意识是对家庭成员的认同,非传统型意识以亲情代替传统的血缘关系形成家庭共同体。在故事发生的年代(2005年),日本经济发展与社会建设各方面优越于中国,生活在日本的小泽由衷认可并积极融入日本的社会文化环境,坚信“在日本不会丢东西的”,受文化秩序这一大他者的影响颇深,但遗孤二代的身份使其不被男友家庭所接受只得终结恋爱关系,小泽所代表的是渴望被大他者接纳却处境尴尬的一代。而在陈奶奶的来临之后,小泽终于暂时抛却象征秩序的牵绊,在想象秩序重新确立对自我的认同从而获得满足,真正获得家的归属感。

在公园里的长椅之上陈奶奶和老警察一段安静的长镜头令人回味无穷:他们打破了语言的障碍,相互交换孩子的照片并仔细端详,陈奶奶从小泽那里接过粘小棒的工作,教会老警察与自己一起粘。“粘小棒”看似是简单的赚取补贴的手头工作,在影片中却成为三代的连接,是一个“非传统家庭”正式确立的无声宣告。

母亲直到影片结束都不曾知晓女儿的离世,小泽善意谎言编织下的一封来自陈丽华的信依旧维持着母亲对女儿的无限牵挂。“我们以为自己在寻觅欲望,在犹豫不决,其实寻觅欲望和犹豫不决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欲望的实现,也就是说,欲望的实现并不在于他的完成和充分满足,而在于欲望自身的繁殖,在于欲望的循环运动。”[6]欲望的意义可能就在于不断往复,而主体在追寻欲望的过程中永不止息地完成主体的颠覆与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