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空间——农村与城市的和解

三、情感空间——农村与城市的和解

《十八洞村》中主体性的另一层平面,是影片中村民与村民之间的互助、关怀所形成的情感纽带。按照谢飞导演对电影艺术的三个层次的划分——艺术思想、艺术内容、艺术技巧,[6]前文中对于乡土空间和历史空间的刻画已然提供了主体性的两个面向,而将艺术形式所贯穿起来的,终究是艺术的内在精神。费孝通把中国的农村社会称为“乡土社会”,而基于乡土所形成的差序格局之上的、将历史的深度与农村生活的广度相结合与维系的,必然是人民群众本身。由此,影像才能获得超越象征的力量——成为“主体”在场,而非作者在场。

在叙事的宏观结构上,十八洞村经历了由贫困到脱贫、由希望渺茫到充满希望的历程;而在微观结构上,基层公务员身份与农村群体二者却经历了由相互不理解到相互找到各自的情感依托为终结。其中,基层公务员换了两批,由此可见这个群体并不稳定,体现《十八洞村》在细节处保持理性的态度。公务员小龙并非无法在艰苦的环境中坚持下去,影片中他兢兢业业,试图将政策一丝不苟地推行至全村,而忽略了乡土社会中的“人情世故。”影片开头的他气喘吁吁而又无可奈何地帮助村民追赶家畜,表演中这一微妙的细节便使他在身份上与农民拉开了距离,这也是大多数下乡工作的基层公务员的生动写照:他们确实有理想,但是一旦进入乡土空间,便从身份上产生了自我割裂。在扶贫大会上,他不知所措地追着愤怒的杨英俊,试图以一个公务员的身份,站在国家、社会的角度对他进行说教,而并未洞察杨英俊身为一个老农民的自尊心。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对于杨英俊等人的油盐不进、不思进取,则是深深的绝望:看不见自己身为基层公务员的希望,更看不见落后农村中的希望。而新来的公务员王申,则放弃了对身份的执着,和懒汉杨英连一起愉快地喝酒、洗澡,充分尊重农村人民的生活习惯和传统心理。他和杨英俊带着杨英连来到一片荒地,在农民的记忆深处里,这曾经是一片肥沃的土壤。由此,杨英连才真正地从内心深处开始对这片土地感到愧疚。长镜头中,杨英连跪在雪白的土地上,而公务员王申则被镜头虚化,仅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此处没有任何说教,亦没有歌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