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效果对等理论

二、效果对等理论

这也不是新的理论。十八世纪英国的泰特勒就已提出过。大意是好的翻译应具有能使译入语的读者获得等同或近似于源出语的读者所得理解和感受的效果。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的尤金·奈达又加以阐发,提出功能对等之说,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其实并无多少新意。在我看来,所谓对等只是个理想,在翻译实践和阅读过程中是否能够实现,还是可商榷的。从读者反应理论观点来看,每个读者的知识背景都不一样,因而对同一作品的阅读反应就不一样,正所谓,有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与其他人对任何同一事物的看法和理解都不可能完全一样,更何况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呢,更何况是对摹拟而经过变形的东西的观感呢。所谓对等,只能是先假设原文和译文的读者有相同或相似的感受,然后在翻译过程中以此为目标做相应的调整,然而,这两端感受往往只是译者个人的感受或想象的感受,是虚假不实和捉摸不定的,所以,以此为目标的任何调整可谓无的放矢。奈达曾经数次来访中国,我不止一次听过他讲他的理论。他举过一些例子,如如何向热带地区的人传达雪的概念。他当时是怎么讲的,我忘记了,总之是不得不做变通,用热带人固有的某种概念和词语来置换他们的知识中所没有的雪。他的方法大致相当于下面我们要讲到的归化法。还有一次,他到南美某地讲演,听众是当地土人,懂西班牙语。他用西班牙语演讲,为了讨好听众,而故弄幽默,中间穿插了许多笑话,可是听众一点也不笑。等他讲过后,当地的译员又用土语翻译一遍,结果听众爆笑不断,但他的翻译颇多自由发挥,几乎与奈达的原话是两码事。所以,我觉得,对等理论是以迎合读者为指归的;在效果类似的情况下,所传递的信息有多大程度的走样似乎缺乏限制。其方法不出曲译和归化。人类有很多共同之处,有共通的感情,要引人发笑可以有许多方式。译文的方式是否接近源语文化原来的方式,就没有什么标准了。

还有,仅仅在文体上对等,是否可行,是否必要?有人主张,译莎士比亚或中古英语作品,应该用汉语文言和古诗体来译。这样一来,现在的汉语读者读起来,感受是否就略同于莎士比亚时代的英国读者读莎士比亚呢?或者说相当于现在的英国读者读莎士比亚?我们读文言是看古代,我们的文言与现代白话差别很大,现在的英国读者看莎士比亚就没那么隔。不过,我们讲对等应该是针对当代的读者,即莎士比亚时代的英语读者相对于现在的汉语读者。莎剧对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读者或观众来说,是地道的口语,文体也相当通俗,其中甚至有大量粗俗的诙谐语,其效果是即时的,不假解释的。我们如果把它译成秦汉之文、盛唐之诗那样典雅的文言,现在的汉语读者会有何感受,恐怕是不言而喻的。这种机械历史的而非真实的文体对等,也是不可取的。翻译应该面向当代读者。有时会因为旧译本语言过时而需要新译本。例如林琴南的译作,现在一般读者看起来就很难,还不如看原文易懂。现在的读者的感受是否对等于异地异时异文化的读者的感受,我觉得并不重要,因为我们无法验知。我们还是应该着重于实在的文字信息的正确传达,而不应过分强调虚幻的读者感受之对等。译文还是以明白易懂为好,文体不妨稍做平行比拟,即典雅者典雅之,低俗者低俗之,庄重者庄重之,诙谐者诙谐之,而不管原文时代如何,若无特殊情况,均以当代标准语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