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学以求复合之是

(三)高等教育学以求复合之是

高等教育学是一种关于高等教育的专门学问,是概念化、原理化、逻辑化、结构化、系统化的高等教育理性认识。高等教育需要高等教育学为其提供思与行的依据和法则,指明思与行的方向和道路,纠正思与行的迷失和脱轨。高等教育学是开放性的、综合性的和复合性的,既内含社会科学所求的“实然之是”,也内含人文科学所求的“应然之是”,还内含自然科学所求的“本然之是”,我们称之为“复合之是”。这根源于高等教育学是一个开放的“自然—人文—社会”科学,兼具人文科学性、社会科学性和自然科学性。长期以来,我们要么将高等教育学视为人文科学,要么将高等教育学视为社会科学,要么将高等教育学视为人文社会科学,几乎没有人愿意承认高等教育学的自然科学性,这种思想或观念上的分道扬镳或人为阉割,既屏蔽了高等教育学的“物理现实”,也屏蔽了高等教育的“物理现实”,还在理论上或前提上屏蔽了自然科学参与和支持高等教育学的“可能性”。

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相互屏蔽的现象相当普遍,用复杂性哲学大师埃德加·莫兰的话说,“没有哪一种自然科学愿意承认它的文化根源。没有哪一种自然科学愿意承认自己的人类特征。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分道扬镳,这既屏蔽了前者的社会现实又屏蔽了后者的物理现实。我们一头撞在分离原则的坚墙上:它判定人文科学是物理学之外的不稳定的东西,它判定自然科学是对本身社会现实的全然无意识。还是冯·福斯特说得好:‘定名为社会科学,这一事实本身就是在拒绝其他科学具有社会性。’(我补充一句:也是拒绝社会科学有物理性。)”[23]事实上,“全部人类社会现实都以某种方式(哪一种?)依存于自然科学,而全部自然科学也以某种方式(哪一种?)依存于人类社会现实”[24]。毫无疑问,这种分析是鞭辟入里和入木三分的,这种见地是客观的和中肯的。

为什么说高等教育学是一个开放的“自然—人文—社会”科学?众所周知,高等教育学因高等教育发展需要而诞生、存在和发展,而高等教育又是从人而来并为人而存在和发展的。从感性经验来看,人首先是物理的,其次是生理的和心理的,再次是文化的和社会的……这意味着,人既具有自然性,也具有人文性,还具有社会性。一直以来,我们习惯于将人的自然性、人文性和社会性“二元化”,将其统称为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这种笼统的“二元化”遮蔽了人的人文性,造成了各领域“人的遗忘”或“人空场”,误导了我们对教育属性的系统性认识。作为一种培养高层次专门人才的实践活动,作为一种建立在中等教育基础之上的专门教育,高等教育与其他一切层次的教育一样,是以人为元点(或出发点)和回归点(或归宿),兼具人文性、社会性和自然性。事实上,面对整个人类社会,我们永远都不要忘了人类社会现实从属于自然物理现实、自然物理现实也从属于人类社会现实的“两重性逻辑”。一言以蔽之,我们必须走出高等教育学与自然科学分道扬镳的窠臼,必须纠正长期以来人为地屏蔽高等教育学的自然科学属性的错误倾向和不理智行为。

鉴于高等教育学兼具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属性,也鉴于高等教育学所求之是实为“复合之是”,不同类型或层次的高等教育研究,抑或高等教育学各子学科,可以聚焦于“不同之是”的探寻,或高等教育的“本然之是”(如高等教育社会学等),或高等教育的“应然之是”(如高等教育伦理学等),或高等教育的“须然之是”(如高等教育管理学等),或高等教育的“精然之是”(如高等教育统计学等),或高等教育的“超然之是”(如高等教育哲学等)。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基于高等教育的“属人性”“为人性”和“育人性”,无论什么类型或层次的高等教育研究,也不论何种时空背景下的高等教育学,都不能忽视或缺失对高等教育“应然之是”的探寻,必须探明每一项研究背后潜藏的责任使命、行为准则和终极关怀,必须兑现“教书育人”和“立德树人”的重要承诺。

高等教育的开放性、复杂性、复合性、关系性和系统性联袂告诉我们,高等教育学必须全面而系统地解答“高等教育”的本体论、价值论、认识论、方法论、目的论和实践论问题,而求解这些问题又离不开对“高等教育关系”的本体论、价值论、认识论、方法论、目的论和实践论意蕴的探寻和挖掘,因为高等教育是一种复杂的“关系系统”或“关系集合体”或“关系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