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记

隋汾阴①侯生，天下奇士也。王度②常以师礼事之。临终，赠度以古镜，曰：“持此，则百邪远人。”度受而宝之。镜横径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鼻列四方③，龟龙凤虎，依方陈布。四方外又设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④，而具畜焉。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⑤，文体似隶，点画无缺，而非字书所有也。侯生云：“二十四气⑥之象形。”承日照之，则背上文画，墨入影内，纤毫无失。举而扣之，清音徐引，竟日方绝。嗟乎，此则非凡镜之所同也。宜其见赏高贤，自称灵物。侯生常云：“昔者吾闻黄帝铸十五镜⑦，其第一，横径一尺五寸，法满月之数也，以其相差各校⑧一寸，此第八镜也。”虽岁祀攸远⑨，图书寂寞，而高人所述，不可诬矣。昔杨氏纳环⑩，累代延庆；张公丧剑⑪，其身亦终。今度遭世扰攘，居常郁怏，王室如毁，生涯何地，宝镜复去，哀哉！今具其异迹，列之于后，数千载之下，倘有得者，知其所由耳。

大业⑫七年五月，度自御史罢归河东⑬，适遇侯生卒，而得此镜。至其年六月，度归长安，至长乐坡，宿于主人程雄家。雄新受寄一婢，颇甚端丽，名曰鹦鹉。度既税驾⑭，将整冠履，引镜自照。鹦鹉遥见，即便叩首流血，云：“不敢住。”度因召主人问其故。雄云：“两月前，有一客携此婢从东来。时婢病甚，客便寄留，云：‘还日当取。’比⑮不复来，不知其婢之由也。”度疑精魅，引镜逼之。便云：“乞命，即变形。”度即掩镜，曰：“汝先自叙，然后变形，当舍汝命。”婢再拜自陈云：“某是华山府君庙前长松下千岁老狸，大行变惑，罪合至死。遂为府君捕逐，逃于河渭⑯之间，为下邽⑰陈思恭义女，蒙养甚厚。嫁鹦鹉与同乡人柴华。鹦鹉与华意不相惬，逃而东；出韩城县⑱，为行人李无傲所执。无傲，粗暴丈夫也，遂将⑲鹦鹉游行数岁，昨随至此，忽尔见留。不意遭逢天镜，隐形无路。”度又谓曰：“汝本老狐，变形为人，岂不害人也？”婢曰：“变形事人，非有害也。但逃匿幻惑，神所恶，自当至死耳。”度又谓曰：“欲舍汝，可乎？”鹦鹉曰：“辱⑳公厚赐，岂敢忘德。然天镜一照，不可逃形，但久为人形，羞复故体。愿缄于匣，许尽醉而终。”度又谓曰：“缄镜于匣，汝不逃乎？”鹦鹉笑曰：“公适㉑有美言，尚许相舍。缄镜而走，岂不终恩㉒？但天镜一临，窜迹无路，惟希数刻㉓之命，以尽一生之欢耳。”度登时为匣㉔镜；又为致酒，悉召雄家邻里，与宴谑。婢顷大醉，奋衣起舞而歌曰：“宝镜宝镜！哀哉予命！自我离形㉕，于今几姓㉖？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歌讫，再拜，化为老狸而死。一座惊叹。

大业八年四月一日，太阳亏㉗。度时在台直㉘，昼卧厅阁，觉日渐昏。诸吏告度以日蚀甚。整衣时，引镜出，自觉镜亦昏昧，无复光色。度以宝镜之作，合于阴阳光景㉙之妙。不然，岂合以太阳失曜而宝镜亦无光乎？叹怪未已，俄而光彩出，日亦渐明。比及日复，镜亦精朗如故。自此之后，每日月薄蚀㉚，镜亦昏昧。其年八月十五日，友人薛侠者，获一铜剑，长四尺。剑连于靶，靶盘龙凤之状，左文如火焰，右文如水波，光彩灼烁，非常物也。侠持过㉛度，曰：“此剑侠常试之，每月十五日，天地清朗，置之暗室，自然有光，傍照数丈。侠持之有日月矣。明公㉜好奇爱古，如饥如渴，愿与君今夕一试。”度喜甚。其夜，果遇天地清霁。密闭一室，无复脱隙，与侠同宿。度亦出宝镜，置于座侧。俄而镜上吐光，明照一室，相视如昼。剑横其侧，无复光彩。侠大惊，曰：“请内㉝镜于匣。”度从其言，然后剑乃吐光，不过一二尺耳。侠抚剑叹曰：“天下神物，亦有相伏之理也。”是后每至月望㉞，则出镜于暗室，光尝照数丈。若月影入室，则无光也。岂太阳太阴之耀，不可敌也乎？

其年冬，兼著作郎㉟，奉诏撰国史，欲为苏绰㊱立传。度家有奴曰豹生，年七十矣。本苏氏部曲㊲，颇涉史传，略解属文㊳，见度传草，因悲不自胜。度问其故。谓度曰：“豹生常受苏公厚遇，今见苏公言验，是以悲耳。郎君所有宝镜，是苏公友人河南苗季子所遗㊴苏公者。苏公爱之甚。苏公临亡之岁，戚戚不乐，常召苗生谓曰：‘自度㊵死日不久，不知此镜当入谁手？今欲以蓍筮一卦㊶，先生幸观之也。’便顾豹生取蓍，苏公自揲㊷布卦。卦讫，苏公曰：‘我死十余年，我家当失此镜，不知所在。然天地神物，动静有征㊸。今河汾㊹之间，往往有宝气，与卦兆相合，镜其往彼乎？’季子曰：‘亦为人所得乎？’苏公又详其卦，云：‘先入侯家，复归王氏。过此以往，莫知所之也。’”豹生言讫涕泣。度问苏氏，果云旧有此镜，苏公薨后，亦失所在，如豹生之言。故度为苏公传，亦具言其事于末篇，论苏公蓍筮绝伦㊺，默而独用，谓此也。

大业九年正月朔旦㊻，有一胡㊼僧，行乞而至度家。弟㊽出见之。觉其神彩不俗，更邀入室，而为具食，坐语良久。胡僧谓曰：“檀越㊾家似有绝世宝镜也。可得见耶？”曰：“法师何以得知之？”僧曰：“贫道受明录[50]秘术，颇识宝气。檀越宅上每日常有碧光连日，绛气属月[51]，此宝镜气也。贫道见之两年矣。今择良日，故欲一观。”出之。僧跪捧欣跃，又谓曰：“此镜有数种灵相，皆当未见。但以金膏涂之，珠粉拭之，举以照日，必影彻[52]墙壁。”僧又叹息曰：“更作法试，应照见腑脏。所恨卒[53]无药耳。但以金烟熏之，玉水洗之，复以金膏珠粉如法拭之，藏之泥中，亦不晦矣。”遂留金烟玉水等法，行之无不获验。而胡僧遂不复见。

其年秋，度出兼芮城令[54]。令厅前有一枣树，围可数丈，不知几百年矣。前后令至，皆祠[55]谒此树，否则殃祸立及也。度以为妖由人兴，淫祀宜绝。县吏皆叩头请度。度不得已，为之以祀。然阴念[56]此树当有精魅所托，人不能除，养成其势。乃密悬此镜于树之间。其夜二鼓许，闻其厅前磊落有声，若雷霆者。遂起视之，则风雨晦暝，缠绕此树，电光晃耀，忽上忽下。至明，有一大蛇，紫鳞赤尾，绿头白角，额上有王字，身被数创，死于树。度便下收镜。命吏出蛇，焚于县门外。仍掘树，树心有一穴，于地渐大，有巨蛇蟠泊之迹。既而坟之[57]，妖怪遂绝。

其年冬，度以御史带芮城令，持节河北道[58]，开仓粮赈给陕东。时天下大饥，百姓疾病，蒲陕[59]之间，疠疫[60]尤甚。有河北[61]人张龙驹，为度下小吏，其家良贱数十口，一时遇疾。度悯之，赍[62]此人其家，使龙驹持镜夜照。诸病者见镜，皆惊起，云：“见龙驹持一月来相照。光阴[63]所及，如冰着体，冷彻腑脏。”即时热定[64]，至晚并愈。以为无害于镜，而所济于众，令密持此镜，遍巡百姓。其夜，镜于匣中泠[65]然自鸣，声甚彻远，良久乃止。度心独怪。明早，龙驹来谓度曰：“龙驹昨忽梦一人，龙头蛇身，朱冠紫服，谓龙驹：我即镜精也，名曰紫珍。常有德于君家，故来相托。为我谢[66]王公，百姓有罪，天与之疾，奈何使我反天救物！且病至后月，当渐愈，无为[67]我苦。”度感其灵怪，因此志之。至后月，病果渐愈，如其言也。

大业十年，度弟自六合丞[68]，弃官归，又将遍游山水，以为长往之策。度止之曰：“今天下向乱，盗贼充斥，欲安之乎？且吾与汝同气[69]，未尝远别。此行也，似将高蹈[70]。昔尚子平游五岳[71]，不知所之。汝若追踵前贤，吾所不堪也。”便涕泣对。曰：“意已决矣，必不可留。兄今之达人[72]，当无所不体[73]。孔子曰：‘匹夫不夺其志矣。’人生百年，忽同过隙，得情则乐，失志则悲，安遂其欲[74]，圣人之义也。”度不得已，与之决别。曰：“此别也，亦有所求。兄所宝[75]镜，非尘俗物也。将抗志云路[76]，栖踪烟霞[77]，欲兄以此为赠。”度曰：“吾何惜于汝也。”即以与之。得镜，遂行，不言所适。至大业十三年夏六月，始归长安，以镜归，谓度曰：“此镜真宝物也！辞兄之后，先游嵩山少室，降石梁[78]，坐玉坛。属[79]日暮，遇一嵌岩[80]，有一石堂，可容三五人，栖息止焉。月夜二更后，有两人：一貌胡[81]，须眉皓而瘦，称山公；一面阔，白须，眉长，黑而矮，称毛生。谓曰：‘何人斯居也[82]？’曰：‘寻幽探穴访奇者。’二人坐与谈久，往往有异义[83]出于言外。疑其精怪，引手潜后，开匣取镜。镜光出而二人失声俯伏。矮者化为龟，胡者化为猿。悬镜至晓，二身俱殒。龟身带绿毛，猿身带白毛。即入箕山[84]，渡颍水[85]，历太和[86]，视玉井。井傍有池，水湛然绿色。问樵夫。曰：‘此灵湫[87]耳。村闾每八节[88]祭之，以祈福祐。若一祭有阙，即池水出黑云，大雹浸堤坏阜。’引镜照之，池水沸涌，有雷如震。忽尔池水腾出，池中不遗涓滴。可行二百余步，水落于地。有一鱼，可长丈余，粗细大于臂，首红额白，身作青黄间色，无鳞有涎，龙形蛇角，嘴尖，状如鲟鱼，动而有光，在于泥水，困而不能远去。谓鲛[89]也，失水而无能为耳。刃而为炙，甚膏，有味，以充数朝口腹。遂出于宋汴[90]。汴主人张珂家有女子患[91]，入夜，哀痛之声，实不堪忍。问其故。病来已经年岁，白日即安，夜常如此。停一宿，及闻女子声，遂开镜照之。病者曰：‘戴冠郎被杀！’其病者床下，有大雄鸡，死矣，乃是主人七八岁老鸡也。游江南，将渡广陵[92]扬子江，忽暗云覆水，黑风波涌，舟子失容，虑有覆没。携镜上舟，照江中数步，明朗彻底，风云四敛，波涛遂息，须臾之间，达济天堑[93]。跻摄山[94]麴芳岭，或攀绝顶，或入深洞，逢其群鸟环人而噪，数熊当路而蹲，以镜挥之，熊鸟奔骇。是时利涉浙江[95]，遇潮出海，涛声振吼，数百里而闻。舟人曰：‘涛既近，未可渡南。若不回舟，吾辈必葬鱼腹。’出镜照，江波不进，屹如云立。四面江水豁开五十余步，水渐清浅，鼋鼍散走。举帆翩翩，直入南浦[96]。然后却视[97]，涛波洪涌，高数十丈，而至所渡之所也，遂登天台[98]，周览洞壑。夜行佩之山谷，去身百步，四面光彻，纤微皆见，林间宿鸟，惊而乱飞。还履会稽，逢异人张始鸾，授《周髀》《九章》[99]及明堂六甲[100]之事。与陈永同归。更游豫章[101]，见道士许藏秘，云是旌阳[102]七代孙，有咒登刀履火之术。说妖怪之次，更言丰城县仓督[103]李敬慎家有三女，遭魅病，人莫能识。藏秘疗之无效。故人曰赵丹，有才器，任丰城县尉。因过之。丹命祗承人[104]指停处[105]。谓曰：‘欲得仓督李敬慎家居止。’丹遽命敬为主[106]，礼。因问其故。敬曰：‘三女同居堂内阁子，每至日晚，即靓妆衒服。黄昏后，即归所居阁子，灭灯烛。听之，窃与人言笑声。乃至晓眠，非唤不觉。日日渐瘦，不能下食。制之不令妆梳，即欲自缢投井。无奈之何。’谓敬曰：‘引示阁子之处。’其阁东有窗。恐其门闭固而难启，遂昼日先刻断窗棂四条，却以物支柱之如旧。至日暮，敬报曰：‘妆梳入阁矣。’至一更，听之，言笑自然。拔窗棂子，持镜入阁，照之。三女叫云：‘杀我婿也！’初不见一物。悬镜至明，有一鼠狼，首尾长一尺三四寸，身无毛齿；有一老鼠，亦无毛齿，其肥大可重五斤；又有守宫[107]，大如人手，身披鳞甲，焕烂五色，头上有两角，长可半寸，尾长五寸已上，尾头一寸色白，并于壁孔前死矣。从此疾愈。其后寻真至庐山，婆娑[108]数月，或栖息长林，或露宿草莽，虎豹接尾，豺狼连迹，举镜视之，莫不窜伏。庐山处士[109]苏宾，奇识之士也，洞明《易》道，藏往知来[110]，谓曰：‘天下神物，必不久居人间。今宇宙丧乱，他乡未必可止，吾子此镜尚在，足下卫[111]，幸速归家乡也。’然其言，即时北归。便游河北，夜梦镜谓曰：‘我蒙卿兄厚礼，今当舍人间远去，欲得一别，卿请早归长安也。’梦中许之。及晓，独居思之，恍恍发悸，即时西首秦路[112]。今既见兄，不负诺矣。终恐此灵物亦非兄所有。”数月，还河东。

大业十三年七月十五日，匣中悲鸣，其声纤远，俄而渐大，若龙咆虎吼；良久乃定。开匣视之，即失镜矣。（《异闻集》）

注释

①汾阴：隋代县名。故城在今山西万荣北。②王度：太原郡祁县人，生卒年约581—约618，即隋开皇初年至唐武德初年。王度好阴阳家言，思想上接近道家，作品里提到的汾阴侯生，就是当时著名的卜筮家。③四方：《三辅黄图》中记载：“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东方为苍龙，西方为白虎，南方为朱雀（凤凰），北方为玄武（龟）。④十二辰位：即十二支，每支配一动物，称十二生肖，如子鼠、丑牛、寅虎之类，即下文所说的“辰畜”。⑤轮廓：此作“边缘”解。⑥二十四气：二十四节气。⑦黄帝铸十五镜：还有一种说法是造了十二面镜子。⑧校：通“较”。⑨岁祀攸远：年代久远。⑩杨氏纳环：《续齐谐记》中载，东汉大儒杨震的父亲杨宝，因九岁时曾在华阴山北救过一只受伤的黄雀，后来梦见一黄衣童子，口衔白环四枚相赠，并使他子孙四代位登显贵。⑪张公丧剑：《晋书·张华传》载，传说张华看到天上斗牛之间有紫气，相问雷焕，雷焕以为是丰城地方宝剑的精气，张华即荐雷焕为丰城县令，焕于丰城狱底得两支剑，一曰龙泉，一曰太阿，赠给张华一支。张华后来被赵王伦所杀，剑亦失去。⑫大业：隋炀帝杨广年号。⑬河东：隋郡名，辖县十，郡治在今山西永济。隋时汾阴县即属河东郡。⑭税（tuō）驾：解下驾车的马。一般泛指旅途休息。税，通“脱”。⑮比：近时。⑯河渭：指黄河、渭水。渭水源出甘肃，流经陕西入黄河。⑰下邽（guī）：县名，汉置，元废。故址在今陕西渭南。⑱出韩城县：出，经过。韩城，今属陕西，城濒临黄河西岸。⑲将：携带。⑳辱：辱蒙的省辞，谦语。㉑适：方才。㉒终恩：施恩到底。㉓刻：我国古代用“铜壶滴漏”来计时，壶中立一竹箭，上刻度数，水逐渐漏下去，刻的度数就显示出来，一昼夜为一百刻。㉔匣：这里作动词用，即藏入匣子。㉕离形：这里指离开兽形变成人。㉖几姓：这里指换了几个朝代。㉗太阳亏：日食。㉘台直：台，指御史台；直，隋制御史须值宿宫禁。台直，即“御史直宿禁中”。㉙阴阳光景：日、月的光明。景，明。㉚日月薄蚀：薄，指日、月的全食和日环食。蚀，即日、月的偏食。㉛过：来访。㉜明公：古代对于贵者的敬称。㉝内：通“纳”。㉞月望：阴历每月的十五日。㉟著作郎：隋官名。秘书省的属官，秩正五品，掌修撰国史。㊱苏绰：北周武功人，字令绰。博览群书，精于算术，为当时名臣。㊲部曲：这里作“家仆”解。㊳属（zhǔ）文：缀饰文辞，指写文章。㊴遗（wèi）：赠送。㊵度（duó）：思忖，预料，推测。㊶以蓍（shī）筮一卦：用蓍草来占卜一个卦。蓍草是一种多年生草本菊科植物，古人用它的茎，通过一种复杂的分开、合并、计数的手续来占卦，称作“筮”。以龟甲来占吉凶的称“卜”。㊷揲（shé）：把蓍草分开、合并、计数的动作，就叫“揲”。㊸征：预兆。㊹河汾：黄河、汾水。㊺绝伦：无比。㊻朔旦：犹“元旦”。阴历每月初一日称“朔”。㊼胡：我国古代称北方少数民族为“胡”。隋、唐以“胡人”泛称一切异族和外国人。㊽：即王绩，初唐著名田园诗人，王度之弟。思想倾向道家，著有《东皋子集》。㊾檀越：佛家语，梵语“陀那钵底”的音译省略，意谓“施主”，是僧侣对俗家的称呼。[50]明录：符录、符咒。明，佛家术语称“真言”为“明”，因为“真言”能破除烦恼之昏暗。[51]绛气属（zhǔ）月：红色的气上连月亮。属，连。[52]彻：透过。[53]卒（cù）：仓卒。通“猝”。[54]芮（ruì）城令：芮城，隋属河东郡，即今山西芮城。令，县令。[55]祠：祭。[56]阴念：私下暗想。[57]坟之：填塞它。坟，作动词用。[58]持节河北道：持节，古代皇帝派出去的特使，须持一种叫作“节”的仪仗。节，长柄，顶端垂长毡毛以做装饰。“持节”即皇帝特派使臣的代称。河北道，隋代行政区划没有“道”的一级，这里当指黄河以北，今河北、山西及河南北部一带。[59]蒲陕：蒲，隋河东郡，辖区在今山西南部一带，郡治在今山西永济。陕，陕州。[60]疠（lì）疫：瘟疫。严重的流行性传染病。[61]河北：汉置河北县，隋属河东郡，故址在今山西芮城东北。[62]赍（jī）：带着。[63]光阴：指光线荫覆的范围。阴，通“荫”。[64]热定：停止发热。止，定。[65]泠（líng）：形容声音清冷。[66]谢：告诉。[67]为：使。[68]六合丞：六合，今江苏六合。丞，县令的副职。[69]同气：指兄弟。[70]高蹈：隐居。[71]尚子平游五岳：“尚”为“向”字之误。向子平，东汉朝歌人，贫而不仕，通《老子》《易经》。在儿女婚嫁后，和朋友游五岳名山，不知所终。[72]达人：指旷达不为世俗所羁律之人。[73]体：体会。[74]安遂其欲：满足他的愿望。安，这里是承上启下的语词，犹“于是”。[75]所宝：所看重、珍视的。[76]抗志云路：抗，通“亢”，高也。云路，指高蹈的道路。此句指使自己有隐居的高尚志节。[77]烟霞：指山。[78]降石梁：下石桥。[79]属（zhǔ）：近。[80]嵌岩：岩穴。[81]貌胡：貌似胡人。[82]何人斯居也：谁住在这里呢？[83]异义：卓异的义理，高超的见解。[84]箕山：河南登封县东南，传说尧时隐士巢父、许由即隐居此山。[85]颍水：源出河南登封西的颍谷。东南流入安徽，入淮河。[86]太和：县名，在今安徽内，滨颍水。[87]湫（qiū）：水潭。[88]八节：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等八个节气。[89]鲛：通“蛟”。我国古代传说，以为蛟是龙的一种，有神灵，能发水。[90]宋汴：宋，今河南商邱。汴，今河南开封。[91]患：生病。[92]广陵：今江苏扬州。隋唐间为全国最大商业都会。[93]天堑（qiàn）：天然的阻隔，古称长江为天堑。[94]跻（jī）摄山：跻，攀登。摄山，即栖霞山，在今江苏南京。[95]利涉浙江：涉，渡。渡水称“利”。浙江，钱塘江。[96]南浦：浦江又名浦阳江，源出浙江浦江西，流经诸暨、绍兴、萧山等地入浙江。浦江位于浙江入海口的南面，故称南浦。[97]却视：回头看。[98]天台：天台山，在浙江天台北，相传汉代刘晨、阮肇在此遇见过仙女。[99]《周髀（bì）》《九章》：是我国古代数学方法的名称。周髀，即《周髀算经》一书，出于商、周之际；九章，即《九章算术》，相传为黄帝时隶首所作。这两种算经是我国古代的数学经典著作，在古代被认为是极难懂的书，并被附加上许多神秘的阴阳术数的迷信色彩。[100]明堂六甲：明堂，本是周代关于建筑皇帝宫殿的规划。汉代以来，经过宗教化了的儒家的推演，阴阳术数家又借以宣扬，“明堂”就成了阴阳术数中的一种方术。六甲，也是阴阳方术的一种。[101]豫章：郡名，汉置。郡治在今江西南昌。[102]旌阳：即许旌阳，许逊。晋汝南人，曾做过旌阳县令，后因世乱弃官，周游四方。道教传说他曾从仙人学道，在晋代太康初年拔宅飞升。[103]丰城县仓督：丰城县，今属江西。仓督，县里主管粮仓的吏员。[104]祗承人：仆人。[105]停处：住的地方。[106]为主：做主人。指要李敬慎做主人招待王绩。[107]守宫：壁虎。[108]婆娑：《文选》宋玉《神女赋》：“又婆娑乎人间。”注：“婆娑，放逸貌。”[109]处士：古代称没有出仕做官的人为“处士”。[110]藏往知来：知道过去将来。[111]足下卫：足以保卫自己。[112]西首秦路：西首，朝西走。秦，泛指陕西关中一带。

说明

本篇选自唐代陈翰编集的《异闻集》，《太平广记》卷二三〇收，改题《王度》。本篇以一面神奇的宝镜为中心，叙述了其驱邪护身，备显灵验的几个故事。有关宝镜的灵异故事，在当时社会的民间曾有广泛的流传。刘《隋唐嘉话》苏威条曰：“仆射苏威有镜殊精好，曾日蚀既，镜亦昏黑无所见。威以为左右所污，不以为意。他日日蚀半缺，其镜亦半昏如之，于是始宝藏之，后柜内有声如磬，寻之乃镜声也，无何而子夔死，后更有声。无何而威败，后不知所云。”《古镜记》中有一段情节，与它几乎一样：“太阳亏。度时在台直，昼卧厅阁，觉日渐昏。诸吏告度以日蚀甚。整衣时，引镜出，自觉镜亦昏昧，无复光色。度以宝镜之作，合于阴阳光景之妙……自此之后，每日月薄蚀，镜亦昏昧。”文中还通过家奴豹生的口，说明宝镜来自苏绰家。苏绰即苏威也。可见，它本身就来自于逸闻传说。魏晋南北朝文人志怪书籍中，这类记载颇多。传奇《古镜记》把有关宝镜的神话、传说、故事的片断，熔于一炉，组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新故事。它一方面继承了六朝搜奇记逸“古今怪异非常之事”的流风，另外，又开创了唐人借“道听途说”小说之形式，记叙奇情异事的新文学样式，一种不脱离民间故事传统的新型故事体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