鬻①孙谣

白头老翁发垂领②，牵孙与客摩孙顶③：“翁年八十死无恤④，怜汝孩童困饥馑⑤。去年虽旱犹禾熟，今年飞霜先杀菽⑥。去年饥馑犹一粥，今年饥馑无余粟⑦。”客谢老翁将孙去⑧，泪下如丝不能语。丁零老病唯一身，独卧茅檐夜深雨。梦回⑨犹是误呼孙，县吏催租正打门。（《古今风谣》）

注释

①鬻（yù）：出卖。②发垂领：头发挂到领口那里，形容白发之长。③摩孙顶：摩，抚摸。顶，头顶。④死无恤：死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⑤困饥馑：被饥馑所困。饥馑，饥荒。古代谷不熟叫饥，菜不熟叫馑。⑥菽：豆的总名。⑦无余粟：没有留下一颗粟。粟，小米。⑧谢：辞别。将：这里作携带解。⑨梦回：梦醒。

说明

这首歌谣描绘了一幕因灾荒饥馑，一个八旬老翁忍痛卖掉自己孙儿的人间惨剧。因严重的灾荒，没有一粒粮食充饥，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只能眼睁睁等着饿死。为求生存，老翁只好把孙儿卖掉，为的是希望孙儿在别处或可有饭吃。“翁年八十死无恤，怜汝孩童困饥馑”，老翁的自诉，满含着万般无奈的心情和对孙儿的满腔爱心，既是至爱孙儿而又忍心卖去，其心可怜，其心可悯，深刻表现了老翁矛盾痛苦的心情。“丁零老病唯一身，独卧茅檐夜深雨”刻画了老翁泣别孙儿后孤苦伶仃，凄惨悲凉的处境。“梦回犹是误呼孙”更进一步将老翁的凄苦加以描绘，孙儿相依膝下的唯一慰藉也被夺去了，而催租的县吏又如狼紧逼。这首歌谣反映了元代连年灾荒中百姓的困苦生活及悲苦无告的境地，也揭露了元代统治者对人民的残酷压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