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泗扬之争的结局
虽然在中和元年(881)、二年(882)时,徐州想吞并泗州的行为没有得逞,但是到了中和三年(883)、四年(884)间,泗州还是归属了徐州,徐泗扬之争也终告结束。《答徐州时溥》(作于中和二年六月十六日)、《答襄阳郄将军书》(作于中和二年七月四日)两书反映的都是徐泗扬之争正处于白热化阶段及其以前的状况。此后的徐泗关系或徐淮关系,《桂苑集》中虽然不再有这样集中而全面的文字,但相关的材料仍有不少,若参照其他记述,仍然可以勾勒出大致近似的轮廓。
关于徐泗之争的结局,前引李磎的《泗州重修鼓角楼记》中有较明确的记载:“捍守连年,徐竟解围而去。已而上欲久安徐泗,卒以泗属徐。”[76]也就是说,泗州与淮南虽然击退了徐州的围攻,但在泗州的归属上,朝廷最后还是做出了有利于徐州的裁决,徐州的初衷获得了部分的满足。这大概是中和二年(882)末,三年(883)初的事。
《桂苑集》卷三《谢诏示徐州事宜状》提到:“伏奉二月二十五日诏旨:‘今则寇孽不日剿除,藩方务息争竞,所宜加和叶,各保封疆者’。”当是中和三年(883)的二月二十五日。题中所云“诏示徐州事宜”的诏书,内容就包括了“以泗属徐”的旨意。接此诏旨后,高骈在谢状中检讨自己以前的行为是“远竭愚诚,动速圣虑”,表示今后要“仰遵微”,即服从朝廷的约束,对于徐州的态度,则表示:“至于草寇,犹许归降,况是今藩,岂谋侵犹”,作了无可奈何的保证。
同样的诏敕,朝廷大概也发给了徐州的时溥。时溥在满足之余,首先向高骈表示了和解的姿态。《桂苑集》卷八《徐州时溥司空·别纸》第一首提到:“去春特辱长牒,兼贻厚币,使者乃和门上校,贶之以华栈大宛。引夏殷罪已之言,铺陈数幅;举邾鲁息民之义,抚绥近封。有以见真男子之用心,古诸侯之行事。”而高骈正式做出响应已是次年,即中和四年(884)春首的事:“今遣专人,聊驰微信,匪足为报,永以为好。”同时为“盖防阙礼”,亦向时溥致送了“投桃报李”的礼品。(见卷一〇《徐州时司空·别纸》)
尽管中央作了倾向于徐州的裁决,但是当时情况下,一纸诏书并没有多大约束力。泗州最终归属于徐州,还是由于泗州内部出现了问题而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在中央宣布“以泗属徐”的同时,原泗州防御使于涛也离任了。接任之人,《桂苑集》凡两见,一作郑庾,一作郑廉,当是同一人。卷七《泗州庾郑常待·别纸》说郑庾是在“沛帅戢兵,淮民复业”的时候上任,显然是中和二年(882)、三年(883)之际的事。上引《泗州重修鼓角楼记》亦云:“会有新防御使,昧军机意,泗人含愤,复激令背徐不属,公(指泗州军都头刘某)执诏争不得。众因大呼,逐防御使,扶公坐。公不得已,诏亦因命公。”[77]这个上任不久即因兵变而被驱逐的新防御使,就是郑庾。显然,郑庾是仍然想依靠扬州来对抗徐州,重新获得独立之地位。结果泗州内部的地方实力派激烈反对,乃至发生了军队哗变,赶走了他。《桂苑集》卷一〇《前泗州郑廉常侍》提到:“窃以寇戎未殄,凡曰郡侯,实难政理。纵得上和下睦,犹为朝是夕非。……然而常待盖切奉公,匪疏抚士,虽云惊扰,终免侵伤。……伏承已离泗水,始及淮山。”表达的正是郑廉(庾)在兵变中逃离泗州州治临淮,进入盱眙之初,高骈对他的慰问之词。
通过发动兵变取代郑庾(或郑廉)成为新一任泗州防御使的刘某,[78]《鼓角楼记》谓:“郡人也,其义勇智杰,拔于万众间,始为郡诸将。……公为都马步司,转司衙,皆总兵柄。”[79]可知是地方实力派。《记》又说:“徐帅太尉钜鹿王感公于已绝无他心,曲拆惟天子命,相得益欢,甚于故焉。”[80]可见与徐州时溥有着长久的密切关系。上引《答徐州时溥书》提到时溥曾扬言:“今有城中将校,潜来计图,请少振兵戎,即便期开泰”,恐非完全子虚乌有。正是由于地方实力派中军将的普遍倾向,才最终导致了泗州的重又归属于徐州。
郑庾在泗州“复激合背徐不属”的行动,其背后不管有无淮南的策动或支持,实际上都可看作是徐淮围绕泗州斗争的余波。郑庾的被逐意味着淮南高骈的彻底失败。中和三年(883)中,高骈在就“落诸道盐铁使、加待中兼实封”而作的谢状中,仍不时以时溥作为攻击的对象,对“诏示徐州事宜”只作了勉强而无奈的响应。郑庾被逐迫,使高骈不得不正视当前形势和徐淮相争的最终结局。
泗州既归徐州,淮南在泗州城中再无立足之地。上面提到淮南曾派安再荣任驻于泗州的临淮都都头。从《桂苑集》卷一四《安再荣充行营都指挥使》牒词来看,安再荣已被另行任命为“行营都指挥使,赴寿州西面备御讨逐黄巢徒党”。其时间当在黄巢撤出长安进入河南不久的中和三年(883)夏秋。毫无疑问,淮南军队业已撤出了泗州。
其次,虽然拖了近一年之久,高骈终于对徐州时溥的和解做出了正面响应。当时溥派兵追杀黄巢后,从《桂苑集》卷八《徐州时溥司空·别纸》第二首、第三首来看,高骈是抢先主动致函祝贺,接时溥告捷长笺后,又再次致函祝贺。可见,进入中和四年(884)之后,徐、淮之间确已和解。代替徐、淮之间矛盾和斗争的,淮南开始为内部的激烈斗争所困,而徐州则显露了与宣武对抗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