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历史环境
陈序于1930年即刊出,但“敦煌学”一词的术语化过程,其加速进行主要集中在1940—1945年的抗战时期,这与中国当时所处的历史环境有关。在大半国土沦于敌寇的情况下,主要依靠两大块区域坚持抗战——大西南与大西北,两者互成掎角之势。国民政府与文化机构主要集中在大西南;大西北则与苏联接壤,又存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陕甘宁边区。正是缘于西北重要的国防地位,身处西南的政府要员和文化人,甚至一般群众,上上下下都对西北地区寄予厚望,高度重视。许多重要人士纷至沓来,甚至形成所谓“西北考察热”。[71]
1941年10—12月,国民党元老于右任赴西北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考察。期间亲临莫高窟,在对敦煌艺术赞叹之余,也对洞窟缺乏妥善保护,濒于坍塌的状况印象深刻,忧心忡忡。返渝后,于右任向政府建议设立“敦煌艺术学院”,由教育部负责筹办。他于1942年2月发表《建议设立敦煌艺术学院》一文,认为“若再不积极设法保存,世称敦煌文物,恐遂湮销。非特为考古家所叹息,实是民族最大之损失”[72]。于右任身为政府高官,又是著名文人,具有不可替代的号召力与影响力,此文一经刊布,引起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同年4月,中央研究院组成“西北史地考察团”,人物极一时之选。曾在1940年底举行《敦煌学导论》长篇演讲的北大教授向达即是团员之一。考察团工作成绩斐然,成员劳榦、石璋如对莫高窟各石窟逐一进行了测绘、记录。向达更是在敦煌坚持考察工作长达九个月时间,期间目睹张大千破坏壁画的行为,撰写了《论敦煌千佛洞的管理研究以及其它连带的几个问题》,大声疾呼尽快将莫高窟收归国有,由学术机构负责管理。此文经傅斯年推荐,于1942年12月27—30日在重庆《大公报》上连载,一时间成为舆论热议的焦点。1943年5月,卫聚贤策划推出了《说文月刊》西北文化专号,刊载6篇有关敦煌学方面的论文,对于促进抗战时期中国敦煌学研究的繁荣,功不可没。1944年1月,经过长期筹备,“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正式成立,莫高窟保护工作从此走上正轨。同年1—5月,张大千在成都、重庆两地举行“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展览”,引起轰动,包括陈寅恪、蒙文通在内的许多知名学者纷纷撰文予以评论,[73]堪称当时文化界的盛事。
由以上可以看出,尽管处在艰苦的抗战时期,西南地区仍然掀起了一股关注西北、关注敦煌的文化热潮,并且前后持续多年。“敦煌学”一词正是受此热潮的推动,广泛传播与普及,从而加快了术语化的进程。在国家民族危亡之秋,一批有识之士心系敦煌,充分反映出为民族文化存亡续绝的良苦用心。可见,“敦煌学”这一术语的最终确立,与此特定历史条件不可截然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