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文献对伊斯兰教的记载

三、道教文献对伊斯兰教的记载

道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探讨元代伊斯兰教中国化历程,道教与伊斯兰教的关系是不可回避的重要课题之一。

蒙元时期记载有关伊斯兰教的道教文献为《长春真人西游记》。元太祖成吉思汗于1219年发动军事战争,西讨花剌子模帝国,这就是蒙古史、世界史上著名的第一次蒙古西征。当时成吉思汗东征西讨,希望保持旺盛的精力和强大的军事力量,渴望长生不老之术。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向成吉思汗推荐了道教真人丘处机。于是成吉思汗派遣近侍札八儿、刘仲禄前去召见丘处机。

丘处机,《元史》有传。据此记载,他先后拒绝了金、宋朝的讲道邀请,而接受了成吉思汗的邀请,于1221年西行觐见成吉思汗。[57]《长春真人西游记》就是记载丘处机西行所见所闻的珍贵史料。该书有几处涉及伊斯兰教的记载,从中可折射出道教徒对伊斯兰教的认识与理解。

如卷上云:“故西去无僧。回纥但礼西方耳”、“铺速满国王及蒙古塔剌忽只领诸部人来迎。”[58]“但礼西方耳”是指当地穆斯林礼拜朝向。按照伊斯兰教规定,穆斯林在礼拜时要面向圣地麦加的方向,故中亚、中国穆斯林礼拜方向为西方。“铺速满”则为波斯语musulmān之音译,王国维业已指出,该词在元代还有其他音译,如“木速儿蛮”、“谋速鲁蛮”、“没速鲁蛮”。[59]

如果说《长春真人西游记》卷上对伊斯兰教的记载略嫌简单,那么,卷下的记载则非常详细:“遇季冬,设斋一月,比暮,其长自刲羊为食,与席者同享,自夜及旦。余月则设六斋。又于危舍上跳出大木如飞檐,长阔丈余,上构虚亭,四垂璎珞。每朝夕,其长登之,礼西方,谓之告天。不奉佛,不奉道,大呼吟于其上。丁男女闻之,皆趋拜其下。举国皆然,不尔则弃市。”[60]这段史料反映了伊斯兰教斋月的情况,邦克楼的形状及穆斯林念邦克时的情形,非常具体生动。据《长春真人西游记》的时间与路线来看,丘处机一行是在公元1221年12月3日到达邪米思干的。[61]此时为伊斯兰教教历618年10月16日。伊斯兰教规定,每年伊历九月即Ramadān为斋月,在此期间,白天不能进食、饮水,天黑之后、黎明之前才能进食。丘处机所记与此基本吻合。不过,笔者计算出1221年斋月为公历10月19日,斋月结束在11月18日。如果丘处机纪年使用公历的话,则他们师徒恰在开斋这天到达撒马耳罕,有机会目睹穆斯林开斋节之盛况。但是,《游记》纪年使用的是传统的天干地支,如此一来,丘处机一行到达撒马耳罕时斋月已结束。因此,丘处机此处关于伊斯兰教斋月的记载应来自于其他渠道,而非亲身经历。

其次,卷下还描述了中亚穆斯林的服饰:“衣与国人同,其首则盘以细么斯,长三丈二尺,骨以竹。师异其俗,作诗以记其事云:‘回纥邱虚万里疆,河中城大最为强。满城铜器如金器,一市戎装似道装。翦簇黄金为货赂,裁缝白氎作衣裳。灵瓜素椹非凡物,赤县何人构得尝。’”[62]关于“么斯”,王国维先生在校注《长春真人西游记》时没有解释。党宝海认为是一种产于中亚毛夕里城的白色细棉布。[63]吴昌龄《西游记·回回迎僧》中有这样一个场景,老回回听到小回回报告唐僧到来,从邦克楼上下来,这样说道:“我将这四八嘚唲头上缠。”[64]无论“么斯”,还是“四八嘚唲”,据其描述来看,笔者认为指的都是中、西亚穆斯林的传统服饰的一部分,波斯语称为dastār,阿拉伯语作‘imāmah,意为“缠头巾”。头戴“么斯”或“四八嘚唲”是阿拉伯、波斯地区穆斯林的风俗习惯,由于天气炎热,将头用布包裹以御日晒。另外,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礼拜时也佩戴缠头巾,故穆斯林视之为圣行。[65]从对音来看,“四八嘚唲”当是波斯语dastār的音译,但“么斯”的对音问题,笔者还不能妄下断论。除了“缠头巾”外,丘处机还提到了当地穆斯林的衣着,“一市戎装似道装”,道出了穆斯林长袍与道袍的相似之处。总之,《长春真人西游记》中关于伊斯兰教的记载,相比佛教文献来说,要详细、精确得多,反映了道教徒眼中的伊斯兰教。从这个意义上说,道教徒对伊斯兰教的认识要在佛教徒之上,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元代伊斯兰教与道教的某种若有若无的亲近关系。换句话说,这种认识无意中为伊斯兰教与道教的民间交流奠定了良好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