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文学革命的兴起

一、五四文学革命的兴起

辛亥革命以后,给中国文学带来质变的文学革命首先要归功于中国第一批现代知识分子对世界现代文化的吸收和随之而来的思想启蒙运动。

辛亥革命的失败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促进了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对民族命运和国家前途的思考。他们明确地认识到,辛亥革命的失败,一是因为封建君主专制赖以长存的封建文化基础远未被铲除;二是革命者与人民群众之间存在着严重的精神隔阂。因此,思想革命被推上了中国现代化历史进程的最前沿。他们认为,通过思想革命可以同时解决辛亥革命暴露出来的两大问题,既能通过对传统儒家文化思想的批判来铲除封建君主政体的精神基础,又能通过思想启蒙来唤醒民众,促进国民意识的现代化。而完成思想革命的主要途径是引进西方社会以民主和科学观念为核心的精神文化。于是,以民主和科学为武器,中国激进的民主主义知识分子向封建文化展开了全面的批判,一场新的文化运动由之兴起。

1915年《新青年》创刊不久,中国文学的现代化问题便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思索。陈独秀等看到了文学对思想革命的有力作用,要求国民意识的现代化必须与语言文学的现代化同步进行。留学美国的胡适主张“废除死的古典语文,改取活的语体语文”。1917年1月,他在《新青年》上发表《文学改良刍议》,提出文学改良须从八事入手: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古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烂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并鼓吹以“白话文学之为中国文学之正宗,又为将来文学必用之利器”。之后,陈独秀在《新青年》发表《文学革命论》,正式提出“文学革命”的口号,“高张‘文学革命军’大旗”,并声明在“旗上大书特书吾革命军三大主义:曰推倒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设平易的抒情的国民文学。曰推倒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曰推倒迂晦的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了的通俗的社会文学”。这是当时对“文学革命”概念最全面的阐释。之后,钱玄同、刘半农等撰文响应。1917年7月,胡适回国受聘为北京大学教授,陈独秀、李大钊、钱玄同等也同在北大任教。北大校长蔡元培开明治校,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蓄主义,为新文学运动的展开提供了良好的学术环境,北大遂成为文学革命的发源地。

在理论倡导的同时,《新青年》还大力扶持新文学的创作。1917年2月和6月,该刊先后发表了由胡适创作的中国最早的白话诗词,次年又连续刊登了胡适、沈尹默、刘半农等人的白话诗。从1918年5月起,《新青年》完全改用白话,并陆续发表了鲁迅的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孔乙己》、《药》等。从此,文学革命突破了初期理论主张的局限,开始了内容上真正的大革新。鲁迅在这一时期所发表的一系列作品都以严峻的现实主义笔法,深刻地暴露出“旧社会的病根”,从革命民主主义思想的高度提出了农民、妇女、知识分子的出路等一系列重大问题,表现了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新主题。刘半农、叶绍钧等人的作品也都从现实人生取材,体现了新时期崭新的思想特色。五四运动爆发之后,当时流行的社会改造、妇女解放、劳工神圣等思想,更成为新文学作品所表现的重要内容。许多新的作品都充满了彻底的民主主义思想和朦胧的社会主义倾向,如郭沫若在《学灯》上发表的《凤凰涅槃》、《匪徒颂》等。

伴随着文学内容的大革新,文学的语言形式也获得了大解放。白话文在这个时期逐步得到推广。继《新青年》全部改用白话文之后,在“诗体解放”的号召下,新文学运动的许多成员纷纷尝试写作白话新诗,并明显地摆脱了旧体诗的束缚。新创刊的《每周评论》、《新潮》等刊物也都登载各种形式的白话创作和翻译作品。自1919年下半年起,全国白话文刊物风起云涌,连《小说月报》、《东方杂志》等一些为旧派文人掌握的老牌刊物,也迫于营业上的需要,逐渐改用白话。到1920年,在白话取代僵化了的文言已成事实的情况下,北洋政府教育部终于承认白话为“国语”,通令国民学校采用。五四文学革命和白话文运动实际上是文艺大众化的一个起点,它已经包含着后来文艺大众化运动最初的种子。

1918年以后,文学主张和文学观念也有了新的变化,更多的人接受了文学“为人生”和“表现人生”的主张,现实主义的文学思想逐渐取得优势。改革旧戏的问题在这时开始提出,一部分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则开始以唯物史观来考察包括文学在内的各种精神现象。他们坚信新文学的伟大前途,力图对它提出新的要求,作出新的说明。[1]

外国文学的大量介绍,也构成了五四文学革命的一个重要内容。1918年,《新青年》出版了易卜生专号,译载了《娜拉》等作品。从此,外国文学的介绍步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其规模和影响都远远超过了近代的任何时期。鲁迅、刘半农、沈雁冰、郑振铎、瞿秋白、周作人、郭沫若、田汉等都是活跃的翻译者和介绍者。当时几乎所有的进步报刊都登载翻译作品,大量的世界名著被有系统地陆续介绍给中国读者,这使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开始有了某种“共同的语言”,它帮助中国新文学进一步摆脱了旧文学的种种束缚,促进了它的改变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