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前繁荣的绘画
清末民初,随着西洋画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中国绘画蕴酿着一场空前的变革。受新文化运动影响的大批青年画家,为师法洋画,飘洋过海,或留学日本,或留学欧洲,孜孜以求。辛亥革命后,陈抱一、江新、梁锡鸿、关良、胡根天、许敦谷、严志开等又先后留学日本;徐悲鸿、李超士、林风眠、林文铮、吴大羽、方君璧、闻一多等人则相继留学欧洲。还有一批土生土长的画家借学于西洋画册。他们向国内引进和介绍西洋绘画,从事新美术教育和新美术运动,大大促进了中国近代美术的发展。这些以“艺术救国”为己任的学子们带着对传统的超越和艺术新纪元的渴望,成为中国近代美术的最早拓荒者。
李叔同对五四新文化运动和民国美术卓有影响。他是中国西画运动的最早开拓者,对中国近代早期美术教育也卓有贡献。1912—1918年,他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学校(后改为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图画手工科任教,首开室内写生课、野外写生课、西洋美术史课和版画课。根据现场所拍照片证实,1914年他在室内写生课堂竟大胆指导学生画人体模特儿,实属中国近代美术教学中的创举。民国美术史上的一代名流丰子恺、吴梦非、潘天寿等均出自他的门下。周湘是我国近代第一所私立美术学校的创始人之一。他于1911年之前在上海创办的图画传习所培养过刘海粟、陈抱一、张眉荪等著名画家。张聿光是中国最早的舞台布景美术家及美术教育家,同时也是著名的漫画家。1912年,他首任新创办的上海图画美术院的校长。陈抱一矢志于中国西洋画的教育,从1922年起,先后在上海美术专门学校艺术专科师范学校、上海大学美术科等校从事西画教学。从未留学国外的徐咏青却是中国最早的著名西洋画家之一,最擅长画水彩画。他的《水彩风景写生法》是中国最早传授水彩画技法的著作之一。在中国美术近代化进程中,这些先驱们率先跨出了学习西洋美术的关键一步,把近代西方铅笔素描、木炭、水彩、粉画、油画等画种传播到中国,从而打破了中国文人画单一不变的程式和封闭、沉寂的体系,给中国美术注入了新的生机。
民国初期,许多画家还显出中国人从事西洋美术的优秀才华。如李铁夫在海外期间便多次获得国际画理学会大奖,他的油画色彩技巧在整个民国期间几乎没有人可与之比肩。辛亥革命后留学欧洲的李超士是一位成就卓著的艺术教育家,同时是色粉画在中国的最早拓荒者。他的作品用笔极为和谐,色泽明快,清新自然。过早陨逝的吴鼎是最早到法国研究美术的先行者,又是出色的美术教育家。他除了传授西洋绘画之外,还译著了大量西方美术文稿。由于他们的共同努力,西洋美术才得以在中国广泛传播,从而为中国现代美术奠定了基础。
1912年11月,上海图画美术院在上海成立,创办人为年仅17岁的刘海粟,1921年改名为上海美术专门学校。它培养出一大批驰骋美坛的风流人物。继上海美专之后,新艺术教育的办学之风日渐兴起。1918年4月,中国第一所国立美术院校——国立北平美术学校成立。教师中有著名的美术教育家、画家陈师曾等。1919年秋,李叔同的嫡传弟子吴梦非、丰子恺、刘质平三人创办了上海专科师范学校。之后,全国许多地方艺术学校纷纷建立,包括南京美术专门学校、广州市立美术专科学校、浙江美术专门学校、四川美术专门学校等数十所。这些学校对民国初期新艺术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1919年冬,一些艺术家和青年教师联合成立了中国第一个美育学术团体“中华美育会”,其主要成员都是来自于全国各地的艺术家和教育家。1920年4月,中国第一本全面性的美育学术刊物《美育》创刊,中华美育会即以此刊物为基地,积极开展艺术教育运动。而教育泰斗蔡元培对中国近代美术和美育的突出贡献为画坛大家们所难以比拟。他先后出任国民政府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力倡科学与艺术,主张学术公开,思想自由,文学与美术上现实派与理想派兼收并蓄。他首创体、智、德、美“四育”方针,把美育作为国民教育的宗旨之一,开创了时代教育的新纪元。
1927年以前,虽然北洋军阀政府腐败不堪,但美术界因受西方的影响,生机勃勃,画派林立,画会纷呈,在短短的十几年中,出现了近百个美术团体。这些美术社团大部分分布在经济文化比较发达的沪、宁、苏、杭、广东、平津地区,少则几人,多则几十人、上百人不等。他们经常举行各式各样的画展,对推动民国初期的美术运动和美术的传播、美育的发展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在这些社团中,由乌始光、刘海粟、陈抱一等组成的“东方画会”,丁悚、江新等组织的“天马画会”以及苏州美术会、中国画学研究会、艺术社、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等最具代表性。
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和西洋画的传入给中国画坛以很大的冲击,中国画究竟如何发展成为民国初期、特别是五四新美术中提出的首要问题。吕澂和陈独秀率先举起了“美术革命”的旗帜,猛烈抨击传统临摹之风,提倡写实主义,由此而引起中国近代美术史上空前激烈的大争鸣,形成革新派与国粹派两大美术阵营。革新派大都是留学日欧美归来的青年,如徐悲鸿等,他们强调中国画改革必须从方法、材料、风格等方面吸收西洋画法,而具体怎样改革却莫衷一是。国粹派以捍卫“国粹”、复兴国画为己任,以金绍城、陈师曾为理论代表。这场论争是中西文化冲突的必然结果,也是新美术运动在美术思潮上的理论体现。
在民国初期的国画画坛上,京派、海派、岭南画派三足鼎立。岭南画派的开创者是“岭南三杰”之首的高剑父,他大胆融合了中国画传统技法和西洋画法,由繁趋简,返朴归真,创立了自己的独特风格,高奇峰和陈树人也都在中西画法的结合上作了有益的尝试。海派画家以吴昌硕为领袖,还有王一亭、吴淑娟、吴石仙、陆恢等。他们继承了清代扬州画派的创新精神,并在一定程度上吸收朴素文化艺术的影响,从而使自己的作品面貌一新。而京派画家都是“国粹”精英,以陈师曾为代表,其著名者有金拱北、姚华、萧愻、王梦白、汤定之、陈半丁、胡佩衡等。他们大多沿袭清末余绪,以师法古人为宗,少有遭变创新,仅陈师曾、齐白石等力去陈腐,时出新意。陈师曾还是著名的绘画史家和传统绘画理论家。著有《中国绘画史》、《文人画之价值》等,后者至今仍不失为传统文人画的一篇经典论著。
通俗美术在民初风行一时。首先,继晚清之风,画报出版更趋高潮。最有影响的画报是高奇峰主编的《真相画报》,它是一份政治性和艺术性并重的代表性刊物。1925年前后为画报史上鼎盛时代,画报纷呈,但大多数登刊的是低级庸俗的画面和内容,《三日画报》可谓典型。月份牌画在民初也较晚清更为流行。1914年,风俗画家郑曼陀首创一种擦笔水彩画法,表现细腻,生动传神,人物画能见肌肤感,一时群起仿效。不久,杭稚英将郑曼陀开创的画法用以商品的包装装饰,获得很大成功,门庭若市。
连环画的出现和流行,是民初通俗美术的特征之一。连环画画面上有对白,发端于1921年,普遍采用在画面上开口,成为一种广泛接受的固定形式,则始于1929年,并历久不衰,沿续至今。
漫画在辛亥革命后得到迅速发展,它以鲜明的时代特征和斗争精神一跃而成为我国绘画中一门独特的画种。五四前称漫画为“讽刺画”、“谐画”、“寓意画”、“滑稽画”等。“漫画”一词的出现是在1925年。1926年,丰子恺以“子恺漫画”的标题在《文学周报》连载此类画,同年底出版《子恺漫画》专集,“漫画”一词从此才在我国广泛采用开来,民初发表过不少政治性和艺术性很强的漫画作品,如1913年在《民国日报》上连载的钱病鹤的《老猿百态》,100余幅,像连环画式地将袁世凯的各种诡计丑化为老猿运动,入木三分地揭露了袁氏的政治嘴脸,堪称杰作。1918年9月,我国第一份漫画刊物《上海泼克》创刊,以独特的表现形式轰动一时,为以后兴起的漫画刊物奠定了模式。此期最著名的漫画家除《上海泼克》的创办人沈伯尘外,还有黄文农。
1928年,在国外学艺十载的徐悲鸿回国,中国的艺术教育由徐悲鸿的归来而开始呈现出新的面貌。徐悲鸿(1895—1953),9岁开始学画,1916年入上海震旦大学法文系半工半读。1917年5月赴日本学习美术;1919年月赴法国留学,入国立巴黎高等美术学校,以校长为师。留学期间,曾参观欧洲各国各大博物馆、美术馆,悉心观摩和研究历代艺术杰作。1927年春回国,受田汉之邀出任上海南国艺术学院美术系主任,同时受聘为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他强调师法造化,重视基础训练,培养了一批批具有坚实功底的美术人才,形成了中国艺术教育中的“徐悲鸿体系”。他虽然远涉重洋去攻习油画,回国之后却把主要精力用于艺术教育和改良中国画。徐悲鸿的画分为西洋画与中国画两大类,以人物画为主,其次是动物画和风景画。他的大型油画《田横五百壮士》,七易其稿而作的中国画巨构《九方皋》等代表了当时中国油画主体创作和中国人物画的最高水平。他笔下的动物以中国画为主,其中最能反映其个性、表现其思想感情的是他众多的马的画卷。他画的马,千姿百态,不仅形神兼备,还被赋予了人格化的特征,以寄寓自己的理想。

徐悲鸿画的马
与徐悲鸿同时驰骋于南北画坛的刘海粟,江苏常州人,在当时也影响甚巨。他不仅是一位杰出的画家,还有自己独特而完整的美学思想体系和深厚的美术史论造诣,同时又是一位杰出的艺术教育家。他的绘画注重于个性的挥发,无论是油画或国画都充分展示着他特有的性格。他的人物画创作不如徐悲鸿扎实严谨,但天生的豪放性格与气度决定了他以抒写造化的油画风景称雄画坛。1929年他赴欧游学三年,与马蒂斯、毕加索等绘画大师交游论学,弘扬中国艺术,声誉大振。他出版过一系列关于美术的论著《国画苑》与《西画苑》是其名作。在这些著作中,表现主义美学观一以贯之,为中国美术表现体系及其理论的进一步确立作出了开拓性贡献。
林风眠(1900—1991),努力融合中西绘画,希冀为中国画开出一条新路,也巍然成为一代大师。1925年,他从法国学画归国,立即被蔡元培委任为国立北平艺专校长。1927年后,他又长期担任全国艺术教育委员会主任委员和国立艺术学院院长,为美术界培养了大批精英,如李苦禅、刘开渠、王朝闻、赵无极、李可染、吴冠中、王式廓等。林风眠的最大贡献是对传统中国画的革新。他的画一反传统国画注重以金石书法线条入画的风气,摒弃了传统的长卷或横卷形式,皆成方形,画面不留空白,浓重饱满,其画风既近于壁画和年画,又有油画、粉画乃至瓷器画等韵味,使人耳目一新。由于他对民国美术的重大影响,人们将他与徐悲鸿、刘海粟并称“画坛三重臣”。
传统国画也在孕育着自己的大师。民国初年西洋画风刚刚传入中国之时,大有压倒传统国画之势。但不久,国画又重新占据了统治地位,连一些早先热衷于西画的人又纷纷操起了传统的画笔。而齐白石、黄宾虹、张大千、溥心畬等独领风骚,泽被后人。大器晚成的黄宾虹(1865—1955),浙江金华人,在50岁之前主要是临古打基础,50岁以后,他饱游名山大川,搜妙写真。到70岁以后,他对山水笔墨的理解和应用已达到了极为纯熟的阶段,而在墨色的应用上已创造出新的境界,线条纯熟,乱中有序,墨色浓重,墨气淋漓,极大地丰富了国画传统的表现技法,成为近现代山水画史上“又一变”的开先者。他的代表作有《宾虹纪游画册》、《宾虹画语录》等。雕花木工出身的齐白石(1864—1957),湖南湘潭人,27岁始拜师习画,40岁后游历天下,“五出五归”,为其“衰年变法”打下基础。60岁以后定居北京,在陈师曾的劝告下大胆变法,确立起自己雄健烂漫的画风。他山水、人物、花鸟无不精擅,而花鸟更是前无古人,代表了民国年间花鸟画的最高成就,与吴昌硕有“南吴北齐”之称。
张大千与溥心畬从民国中期开始称雄山水画坛,二人分峙南北,被誉为“南张北傅”。张大千不落时流,独往独来,将毕生精力花在传统中国画的继承和发扬上,石涛等人的杰出画作因他的推崇而重新为世人所重视。1927年以前,他主要临仿石涛,此后,他“放眼江天外”,三度登临黄山,搜尽奇峰打草稿,领略造化真谛,一跃成为山水传神的高手,集南秀北雄山水精华于笔端,影响与日俱增。“西山逸士”溥心畬以深厚的文史修养为基础,其画作或明秀雅逸,或深厚高旷,充盈着一种和谐静谧之气,达到了相当完美的艺术境界。
海派画家在民国中期以“三吴一冯”盛称。吴湖帆的山水笔法清新、跌宕多姿,设色秾丽,多自然之灵气,画面泉石云烟,浩荡生动。尤善荷花,艳而不俗,绚烂非常,人称“吴妆荷花”。在金石书法和诗词上,吴湖帆也有较高造诣。吴待秋的山水苍茫秀润而气骨坚凝,笔力精粹,彩墨飞舞。吴子深的山水也名噪一时,并擅长竹石。冯超然一生好学不怠,工书善画,作品秀润精致,山水花鸟无所不精,仕女画更独步一时。
岭南画派传人中则有方人定、赵少昂、杨善深与何香凝。方人定在高剑父的影响下在技法上折中东西,将中国画的笔墨功夫、西洋绘画的明暗用色和日本绘画的装饰趣味糅合在一起,来表现现实生活,富于时代气息。赵少昂的绘画多以意境胜,笔墨苍劲,挥洒自如,渲染润泽,具有独特的个性和超然的美感。尤善运用色彩,给中国画注入了新鲜迷人的生命力。杨善深在技巧上兼“岭南三杰”所长,深稳厚健,雅淡隽永,题材则偏重人物与动物。

张大千像
西洋画在民初兴盛一时之后,不久有过一段由盛而衰的时期。纯粹坚守西洋画阵地的人很少,只剩下颜文梁、陈抱一、倪贻德、潘玉良、蔡威廉等人。颜文梁的作品崇尚写实,一丝不苟;陈抱一对西洋画抱一而终;倪贻德是西洋画中的新写实派;潘玉良在画坛的影响不亚于颜文梁和倪贻德,她的画题材很广,风景人物皆有很高造诣,运笔泼辣粗犷,毫无女性柔弱之气;蔡威廉是一位出色的人物画家,作品还蕴含着现实意义和时代精神。李毅士和汪亚尘等则是中西合璧的佼佼者。
20世纪20年代末到30年代末是中西艺术的混流时代,中西合璧的潮流具有承上启下的意义。刘海粟、林风眠、关良等人着眼于西方现代艺术风格与中国民族特色的融汇,徐悲鸿、汪亚尘等人站在改良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立场上向西方借鉴写实技法;而李毅士、方君璧等则寻找中西两大传统绘画形式的糅合。李毅士在30年代十分活跃,他试图在东西艺术的沟通上建立一种新的秩序,并兢兢业业于试验,为中国美术的发展积累了有益的经验。其作品《长恨歌画意》堪称民国美术中西合璧的代表作。既有西洋的明暗法与焦点透视,又参以中国画的意境,在写实与写意的结合方面,作了大胆的探索。汪亚尘致力于革新中国画,因作画勤奋,被人雅称“画砧子”。他融合中西风格的金鱼作品尤为出色,徐悲鸿推崇他画金鱼是“中国的第一支笔”。
20世纪20年代末至30年代中期,随着左翼文学运动的发展,左翼美术也得到发展。特别是在版画领域,在鲁迅先生的倡导和影响下兴起一场新兴的木刻运动,当时影响极大。漫画在这一时期也迎来了自己的黄金时代。1927年秋,中国美术史上最早的漫画团体“漫画会”成立。《上海漫画》、《时代漫画》、《漫画生活》是此期最有影响的漫画刊物。张光宇、丰子恺、叶浅予是当时最著名的漫画家,尤以丰子恺最有成就。他的作品不入俗流,富寓哲理、诗味与情趣。1936年底,全国首届漫画展览会在上海开幕,1937年,全国漫画协会成立,这对漫画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在抗日战争爆发前的20世纪30年代,美术教育达于极盛。私立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在刘海粟20多年的苦心经营之后终于在1935年得到官方的正式承认,此时该校已拥有中国画、西洋画、雕塑、音乐、艺术教育和图案六个系,聚集着黄宾虹、潘天寿、潘玉良、王个簃、俞剑华、傅雷等驰名的艺术家和艺术教育家。北平艺术专科学校进一步发展。私立苏州美术专门学校、私立上海新华艺术大学等都步入正规。1928年3月,国立艺术院在杭州西湖成立,揭开了民国盛期美术发展的新一页。艺术院人才济济,思想活跃,积极倡导新时代艺术,促进中国艺术的复兴。这一时期,又有一大批留学欧美的青年画家回国并执教于各艺术院校,新兴的美术社团纷纷成立。他们以创新和中西合璧、促进中国文化复兴运动为目标,思想活跃,富于朝气和创造力,研究方向也多元化、专业化和现代化,从而使中国现代美术呈现出万花筒般的五彩纷繁。其著名者有蜜蜂画社、中国女子书画会、中华全国美术会、艺风社、艺术运动社、决澜社等。它们给当时的中国画坛造成强烈冲击。进一步促使中国美术走向世界。
1928年以后,美术展览盛极一时,一般有影响的社团几乎每年都要举办一次大规模的展览。在风起云涌般的美展浪潮冲击下,中华民国教育部在1929年4月和1937年4月举办了两次大型全国美术展览。第一次全国美展在蔡元培先生的关怀下筹创举行,展出作品2200余件,时间长达一个月。第二次展出作品1900余件,时间近一个月。徐悲鸿和刘海粟还分别在欧洲举办了中国近现代绘画展览。随着美展活动的兴盛,各种美术刊物也纷纷创办,重要的有《艺术旬刊》、《美术》、《艺风》、《艺林》、《美术生活》、《北平艺专校刊》等。这些刊物作为美术理论的喉舌,在美术界掀起了新的艺术思潮和争鸣,而中西融合的思潮呼声一片。国立艺术院的口号就是“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它是中国美术理论由近代向现代转化的历史性变革。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在特殊形势之下,“美术救国”运动与现实主义艺术结伴而生。在前线战场,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活跃着美术家们的身影。创作活动风起云涌,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人民的颠沛流离,饥寒交迫,日寇的烧杀掳掠以及汉奸土劣和贪官污吏的种种丑态,都成为美术表现的主题。木刻漫画得天独厚,流行于前方后方,成为新时代现实主义艺术中最得力的劲旅,吴作人组织的“战地写生团”,冯法祀的抗战写生,李桦的战地素描等都创作了许多富有时代感召力的作品。吴作人的《空袭下的母亲》、《不可毁灭的生命》;冯法祀的《平型关大捷》、《捉虱子》;唐一禾的《女游击队员》;王式廓的《台儿庄大血战》;李可染的《为死难者同胞复仇》;陈抱一的《流亡者之群》等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风格形式揭示了严酷的社会现实和民族的时代精神。与此同时,旅行写生活动极为频繁,从西南到西北,从山乡僻壤到戈壁大漠,过去一向无人问津的风土人情和民族生活被美术家们攫住,一变而为洋溢着时代气息的审美现实。而“十字街头”美术——抗战宣传画,以独特的形式被广泛地高悬于中国的城市和乡村的十字街头,极大地发挥了美术的宣教功能,这是大众化美术的时代高潮。大后方募捐献金画展云起,甚至走向世界,这种募捐画展以中国画家张善子的抗日宣传画暨筹赈画展为著名。他不仅在国内多次举办画展,而且多次出国到欧美等地举办画展,宣传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
在国家的生死存亡面前,木刻家们自觉运用手中的刻刀为民族解放斗争服务。由于取材方便,新兴木刻得以蓬勃发展,木刻家们不仅举办了多次抗战木刻展览,而且出版了许多木刻刊物,办了各种形式的木刻训练班。1938年6月,中华全国木刻界抗敌协会在武汉成立,1940年被国民党当局取消。1942年1月,王琦、丁正献等人又在重庆成立中国木刻研究会,不仅在各地有分会,还多次将抗战作品选送苏、英、美、印等国展览,增进了各国人民对中国抗战的了解和支持。在红色边区,木刻艺术的运用更加广泛,内容则充满浓郁的生活和战斗气息。活跃于红色边区的木刻家有古元、力群、彦涵、江丰和杨涵等。
漫画在抗战的新形势下也迅速发展起来。1937年,上海漫画界成立了“漫画救亡协会”,并创办了《救亡漫画》杂志。同年8月底,漫协派出的漫画队奔赴全国各地,举办各种漫画展览,创办各种刊物。较著名的漫画家有张乐平、华君武等人。
20世纪40年代之后,中国画坛出现了新的转机。一方面,画家队伍不断扩大国;另一方面,许多西洋画家改作中国水墨画,使传统绘画重振旗鼓,中国画的现代化发展成为事实。李可染、关良、丁衍镛、陈之佛、朱屺瞻、杨秋人等画家的作品都在中国绘画的传统形式之下渗透着西方艺术精神,中西合璧,意境清新。国画队伍也逐渐扩大,江寒汀、伍蠡甫、陆俨少、谢稚柳、贺天健、诸乐三、王个簃等人脱颖而出,成为这一时期国画艺术的代表。西洋画也逐渐走向民族化,张眉荪、唐一禾、董希文、吴作人、吕斯百等人不仅在其作品中越来越多地运用民族绘画的技法和神韵,而且在内容上更切近于现实主义,真实地反映了他们生活的时代。尤其值得一说的是吴作人,当时徐悲鸿推崇为“中国艺坛代表人物之一”。他在油画的民族化和现实主义方法相结合的探索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代表作有《擦灯罩》、《负水女》、《藏童》等。其油画风景《青海之滨》、《戈壁神水》、《雪原》等,构图新颖,境界开阔,既能够为中国老百姓所欣赏,又具有着令人神往的艺术魅力。因此,时人称赞说:“中国的西洋画家走上‘西洋画中国化’的正确路线的已经不少,吴作人即是其中的一位杰出者。”[1]
也是在20世纪40年代以后,僻处西北的敦煌成为艺术家们向往的地方,美术界一时兴起了“敦煌热”。许多美术家纷纷涌向敦煌。争睹和临摹古老壁画的风采,尤其是张大千。1943年3月,在张大千、向达、夏鼐、阎文儒、吴作人、谢稚柳、董希文、关山月等人的呼吁下,国民政府教育部在莫高窟成立敦煌艺术研究所筹备委员会。高一涵为主任委员,张大千、王子云、常书鸿等7人为委员。1944年1月1日,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正式成立,常书鸿为所长。通过艺术家们的辛勤努力,享誉海内外的敦煌学建立了起来。同时,西北和西南地区的艺术考古也蓬勃开展,古代艺术资料被大量发现、抢救,极大地促进了文物和艺术事业的发展。
1945年8月,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取得了全面胜利。此时,新兴的木刻与漫画也雄踞艺坛,批判现实成为这一时期木刻和漫画艺术的主要潮流。以漫画论,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丁聪的《现实图》,华君武的《就位》、《你贪污》等都极具艺术魅力和社会影响。尤其是《三毛流浪记》,匠心独运地创作了那时中国贫苦儿童的典型形象,寓辛酸于苦笑幽默之中,有力地揭露了当时中国社会现实的黑暗,雅俗共赏,深受人们喜爱。
新一代画家赵望云、蒋兆和、关山月、黎雄才等在此时露出头角,他们以现实社会为主要创作来源,着重表现时代精神,以浓烈的“现代风”显示了与传统画家之间的“代沟”。西洋画家中也出现了一些批判现实主义画家,如符罗飞、司徒乔、冯法祀、余本等。他们以作品揭露现实、暴露黑暗、传达民众的苦难和心声。
这一时期,中国画的现代化在一些传统的画家创作实践中亦始见成果,他们的作品独树一帜,成为中国画坛的一代翘楚。潘天寿、傅抱石、张书旂是其杰出代表。潘天寿善作山水,但以花鸟画的成就突出。他的花鸟画,常以古拙之笔,深厚黑色来作画,意境清新悦目,超尘脱俗,一扫金石派花鸟奇古骄悍之气,属吴昌硕的众弟子中真正能“青出于蓝”者。他的《中国绘画史》也是名著。
傅抱石此期则创作出了大量的人物画,如《离骚》、《九歌》、《国殇》、《湘君》等。以生花妙笔写横溢才气,所作人物画纵横潇洒豪迈,高古而不柔媚,深得郭沫若等人赞赏。张书旂人称“白粉主义”者。他一反传统写意画家视白粉为大忌的做法,喜将白粉混融于花鸟画的色与墨之中,甚至让白粉在画面中起主导作用。由于妙用白粉,使他的作品典雅明丽,生机勃发,具有现代精神。其代表作有《百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