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年代

烽火年代

万:于老师,您能给我们讲讲您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和童年的事情吗?

于:都过去好多年了,早忘记了。我是无锡人,我小时候都是旧军阀,还不是蒋介石的时代,是旧军阀内战,打来打去,一会这个军阀来,一会那个军阀来,所以那个时候也不是很安定的。到后来蒋介石来了,比较稳定一点,但是也不是很好。一下子日本人来了,日本人一来,那不是要逃难吗?我们小时候和你们不一样,我们都是军阀打来打去,这个社会不怎么安定,国家也不富强。

我父亲在外地工作,在天津的工厂里面上班,家里只有母亲。我很早就入小学读书,那时已经不读私塾了,初中上完读高中,高中后就上浙江大学。小学时成绩没什么概念,大学时成绩还可以。

万: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化学感兴趣的?

于:中学有个化学老师,化学教得很好,从这开始我就对化学很有兴趣,后来就读了化学。老师叫张式之。我决定读化学就是受了他的影响。

李:您当时读的是哪所高中?

于:无锡中学,是省立的。后来的无锡中学从高中变成师范学校了,后来我们都调到了苏州中学读书,所以我毕业时是在苏州中学。那时候的条件和现在没法比,高中时我得了伤寒。现在得了伤寒,很快就可以好,但是当时我伤寒病了半年,好在学习并未受太多的影响。分数也考够了大学的分数。

李:那时候升学压力会不会很大?

于:升学压力基本不大,那个时候读书的不多,不像现在,是个人都读大学,那个时候中学又不多,有的只读到小学,有的只能读到中学。我记得我高考是到复旦大学来考的,考到浙江大学的化学系。那个时候浙江大学是很好的,化学系也还可以。

浙江大学那时候大概五六百人,我们一个班只有几个人。1938年日本人开始打过来,我们逃难逃到江西,从浙江的建德逃到江西的吉安。有个流亡大学的电影[1]就是关于浙江大学的,浙大从浙江逃到江西,然后逃到贵州。当时条件很艰苦,铁路是从浙江开往江西的浙赣铁路,车子是新的,比较小。我们从杭州乘火车,乘火车就乘了1个月,后来火车头都逃走了。我们上不了火车,即使上了火车也没用,火车走不了。我们就在站台上打电话,问火车头什么时候来。那个时候的火车是轻轨,不像现在的铁路是重轨,铁轨的高低不一样,有接头接起来的。我们被扔在轻轨上没有人接,又没有火车头。在浙赣线上了走了好久,后来到了江西樟树,是靠着火车尾的动力到了这个地方。这里就是我们临时上课的地点。设备都用卡车运过来。后来又跑到浙江建德,在建德停下来,但是随后又搬到江西吉安。我是在江西鹰潭大学毕业的。拿到毕业证书,我就到重庆工作去了。

房:找的是什么工作呢?

于:兵工署材料试验所,这个属于军政部。那时有不少工厂内迁去了重庆,有很多炼钢厂,我们主要就是为炼钢厂服务。我在里面就是做化学分析,做实验。我在那里工作了三年多。重庆那时候很可怜,我们吃的米就是军粮,材料试验所是兵工署的,兵工署属于军事机关,军粮你们不能想象啊,里面有很多石子、沙子、糠,在这样的饮食条件下,我得了胃病。重庆买不到药,要去上海买了药寄到重庆来。这样工作了几年后,我就去了昆明。在昆明化工厂工作,这个工厂是生产钛酸的,你们恐怕不知道,中文名称就是小苏打。在昆明用古老的方法生产小苏打。我们是厂里的技术员,实际上就是管工人的,也算是工程师。

后来我觉得“蒋家”人管的工厂都是腐败得不得了,就从昆明回到浙大。那时浙大在贵州,我去做了助教。那里浙大很苦,学校没有房子,在庙里上课,住也住在庙里面。以前没有电,都是用酒精点灯,但贵州没有酒精,我们就用木炭来生火,贵州木炭很多,学会了用木炭生炉子,然后才可以做饭。我在浙大时,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王葆仁[2]先生,他就是搞有机化学的,后来也搞了高分子。

后来抗战胜利了,政府开始接手各地的工厂,工厂缺管理人才。那时候美国人按照租借法的规定,设立了一个奖学金,叫租借奖学金,美国人出了一些钱,可以资助去美国留学,“蒋家”希望培养这些人回来管理工厂。我在重庆参加的考试,全国大概有一二百人通过这个去美国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