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称我是学者,我说自己不是学者”
马:刘老师,您最早承担的人权问题研究,那是什么时候?
刘:那大概是1979年,三中全会召开之后,那是1979年秋天,外交部办公厅要我们四所大学——复旦、北京的政法大学,武汉的一所大学和北京大学去作研究,因为联合国通过了《国际人权公约》。当时我还找了两个同学,还有两位老师,不过实际上主要是我一个人研究的。我在大学都没读多少书(老师笑笑),那时候我的外语不是很通,看看还可以,但是讲话就不行。中国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以后,联合国所有的文件都有一份是中文的,联合国通过的文件都是我国各大学外语系翻译成中文的,我们学校也参加了。所以我们学校外语系有一套中文的联合国文件,我就靠这些原始资料研究出来的。关于这个问题怎么提出来的,联合国怎么讨论的,讨论了多少年,各国之间有很大的分歧,这些文件我都有了,当然就有了第一手资料进行研究了。当时正好过年,因为这项工作,我年都没过好,我一个人在那里把资料弄出来,把报告写出来,就送到外交部。搞研究,要有第一手材料、原始材料,才能搞清楚这个来龙去脉到底怎么回事。当时,我把这个报告交给外交部,外交部收到以后,就通知我,要我去参加国际人权会议,当时要中国派一个观察员去。我说外交部不出人,要我一个人去,我不去。其实我去也没什么,会议有音译设备。
马:您研究人权问题的时候,您带研究生了吗?有学生参加吗?
刘:没有,1980年还没有研究生呢!1979年招生,我这个报告是1980年交给外交部的,没有带研究生。1978届本科生有两个同学参加翻译一些资料,我让他们查一查美国有个什么人权方面的杂志,翻译一点东西,但是我也没有用这个东西。从收集材料到写成文章可以说都是我一个人在搞。“六四”事件以后,我到美国加州大学参加学术会议,跟美国学者讨论中美关系。他们专门挑我们的人权问题,我去跟他们辩论。
很高兴,也很感谢你们访问我,其实,我这一辈子没有好好搞学术,耽误过去了,青年时搞革命,后面搞教育,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和机会踏踏实实搞学问。我们这一代人走过的路也就是这样,战争革命的年代,阶级斗争的年代,学术上我谈不上。历史把我推上学术岗位的,他们称我是学者,我说自己不是学者,我是共产党员,共产党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一直到现在。历史推你到哪里你就到哪里,我们这一辈子都是这样。我前面就告诉你们了,我读了多少书?我在高中也只读过一个学期啊,在抗日流浪中,读什么书?到了大学天天搞学运,法律我没读过多少书,革命战争的年代……你们现在是在和平建设的时代的,跟我们不一样了,好,就到这里吧。
访谈者与刘老师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