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学院院长
邱、郑:那么您是什么时候被选为院长的?
丁:等到1978年的时候,老干部老同志就陆陆续续回来了,李龙牧、余家宏两位老师也来做副系主任,我也还是做副系主任,具体工作还是我来做,帮助他们搞教学和行政。1980年王中回来做系主任,做到1983年,我还是做副系主任。到1989年,“六四”的时候就比较乱了,那时候新闻系是众矢之的了,因为新闻系比较活跃。
“六四”以后,复旦同北大两个学校学生要军训一年,我们新闻系只能招30个学生。你知道招30个人的话,投入还是照样要投入的,教师收入就减少了,那么这是一个困难,都控制很严。第二个呢,新闻学院第一任院长叫徐震[14],生病了,这是个老同志,是地下党员,原来是暨南大学新闻系来的,做过学校党委宣传部长、团委书记。这时,新闻学院就觉得很困难,学校派谁来当院长都有困难,当时就说你们自己选吧。那么就开始选了,我是不大想做行政工作的,想做个教师的,那时候党委组织部长是你们历史系的汪瑞祥老师,我和他很熟悉。当时新闻学院也有其他老师愿意参选,结果选下来我是多数票,当时按道理一届做三年,我三年还差一点,我就主动退下来,不再做了。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感谢新闻学院的老师,在一些大的问题上,说心里话,他们都蛮好,大家都配合得很好,比如说在具体工作上面大家意见也蛮多,但是在大问题上面都很一致,比如说,到了评职称的时候,教授们会来问我,“哎,你看这次评职称怎么样?”这样,每次我们评职称都很顺利。我当院长这几年,还是觉得蛮愉快、蛮顺利的。所以到现在新闻学院那些老同志跟我关系都蛮好的,直来直去的,都非常开心,这个找我聊聊,那个找我聊聊。
邱、郑:那您担任院长后有没有采取些什么新的举措?
丁:有一些措施,因为我们做教师出身的,首先都是想到教师。所以比如说教师那时候经济比较困难,收入比较少。怎么办?我当时就通过我们系友在外面找关系。我们有一个系友同南怀瑾是亲戚,他说“我去试试看”。哎,结果他一讲,非常高兴,南怀瑾他们答应每年给我们五万块,那时候五万块也蛮值钱的。当时我就同系友的亲戚去谈判,谈判当时三条,这三条都是蛮明确的。第一条,每年五万,当时是连续三年还是连续五年我记不清了。第二条是直接到学院,不经过学校,因为经过学校手续就麻烦了。第三呢,报销就是按白条报销,按普通发票就可以报销,这样有票据就可以报销,不像严格的财务制度。我们好像是两个星期就解决了吧。两个星期就高高兴兴拿到钱去分了。所以,当时那个管文科的副校长说,你们真快呀,学校都不知道,你们瞎指挥,钱分都分掉了。我们的系友对系里面很有感情的。
还有一个就是学术上要慎重,不要随便戴帽子,这个是多少年来我印象特别深刻的。为什么深刻呢?“六四”以后马上就要进行“学科清理”,就是审查这个学科有什么问题、那个学科有什么问题。那时候有一个中宣部的副部长在外地考察,说厦门大学的新闻系14篇学生论文里面11篇有问题。这样一讲,复旦特别注意了,钱冬生书记来找我。我说,我们不是14篇,我们三四十篇。三四十篇查过以后,我说,没有看到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主观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没有。的确是这样的,学生谁会去写文章攻击共产党,对吧?但是也有问题,第一个问题,有时代语言。哪个时代有哪个时代的语言,这个是逃不掉的。赵紫阳做总书记的时候引用赵紫阳的报告,这就叫时代语言呀。还讲了其他几个问题。比方说研究理论不够啊,都是研究具体事务那些。所以这样,钱书记讲让我负责,我说我可以负责。所以我们新闻系就这样了,新的学科就这样过关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很重要,在学术上不要简单化处理,这是反右以来的教训,这个也是我做院长时坚守的原则。
还有就是从各个教研室来讲,我都要从学术上给他们一个“奔头”。学术上各有特点。同你们其他各个学科比,我们新闻教育这个圈子不大,大家关系来往特别多。复旦在外面影响还比较大,我们采取一点什么措施,外面马上就注意了。所以我同各个教研室都开会,主要抓什么,大家都比较明确,各有“奔头”,这是一点。还有一个,我就觉得比较重要的,实际是后来比较失败了,就是培养一批骨干。当时选了一二十个人,请一个全国性新闻杂志的主编帮忙,请他们来组织我们教师写文章。因为这位主编是我们系里边出去的,我们都很熟悉的。他真的组织我们教师写,写了以后当时同其他学校比较,他告诉我:第一,你们的教师观念还是能够跟上时代的;第二,外语比较好;第三,文字都还很清楚。那么谁写得好、谁写得不好,很清楚。所以当时呢,我有十来个人吧,这十来个人现在都是五十岁左右了,那个时候都是二三十岁。当时其他学校知道了,特别像人大这种学校知道了,马上跟我讲,你们复旦这种做法值得学。
但是我不当院长以后,一些教师后来陆陆续续走了,可惜了。所以我说过这个并没有成功,想法是很好的,当时做得也很好,后来没有成功,现在就不去追究为什么了。他们都走了,到媒体去啦,有的到其他学校去啦,留在学校的很少,多数都走了。假设这十来个人留下来了,现在我们新闻学院教师队伍肯定很强大。
我还想到我做院长时候还有一个措施,就是加强同国外的联系。这个也是我自己抓的。为什么呢?因为同国外的联系,既打开眼界,又可以利用他们的资源,包括利用他们的钱。比如说,我那时候建立了同美国东西方中心的联系,就是在夏威夷的那个东西方中心(East-West Centre)联系,那个东西方中心开头是有一个传播研究所,后来不是研究所了,专门作为一个方向。1979年我们就决定:第一,我们每年派一到三个学生到夏威夷大学新闻系去学习,学一年,钱完全他们出。我们系里面现在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老师差不多都去过,一年下来外语基本上过关啦。这个钱由他们出啊,他们新闻系系主任我专门去访问过他,感谢他。他一个老头子,蛮好的,叫约翰·路特。为什么说这个老头子很好?他在美国到处募捐,募来钱每年给我们国内培养十几个人。十几个人中我们就一两个,新闻单位的不少,像新华社啊都有。第二,跟东西方研究中心的研究所建立联系,在大陆搞调查。这些东西都要你想点办法,话说得难听一点,你要研究政策,哪些是政策规定可以做的,哪些是政策没有作出规定,你可以钻空子的。
邱、郑:为什么这么讲呢?
丁:你比如说调查,从国家的安全考虑,不允许外国人来做调查,数据不能给外国,那我们怎么办?开始是我们一家搞,后来武汉大学也参加进来了,人民大学也参加进来了,结果就被人家抓住了,按照指示停下来,但是我有办法。第一,我把数据写成文章出书,公开出版;第二,在我们的刊物《新闻大学》上我买了两个印刷页,每期发一些数据,公开发表总归是可以的。我就采取这种办法,人家合作的人也很高兴。但是这个最后还是失败了,没有做下去。1990年浦东刚刚决定开发的时候,我们认为要跟踪调查,选100户,我们一直跟踪下去,看这100户究竟怎么样。你看现在浦东开发多少年了,如果当时跟踪下去,现在的材料就不得了了。但是后来我不做院长了,这件事情就停掉了。不过,那本书——《青浦农村调查》我是做出来了。这本书中国人不一定要看,但是美国人要看的,这对加强与国际的联系和交流很有意义,本来我还想给教师来一个反复,讲师以下到夏威夷大学去读本科,副教授以上派去搞专题研究。比如给你个题目你去拉丁美洲写报道,一年的时间完成任务,钱由他们出。这些我在美国都安排好了,等我下来以后就全都不做了。那个项目如果可以进行的话,对我们的教师来说是一个反思,一个提高;从他们来讲,经费由他们出;从待遇来讲,第二次去待遇肯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