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教授到世界银行专家
常、迪:沈老师，据我们了解，您曾经在1980年参加过世界银行对中国的教育贷款工作，能给我们谈下当时的情况吗?
沈:可以，在我人生中差不多有十多年的时间在从事这项工作，有这段经历我非常高兴。因为在学校你虽然有作用，但有时往往要受到一些因素的限制。1980年世界银行要给中国贷款，给教育部贷款。当时这个事情蛮复杂的，后来我到北京以后就清楚了。当时教育部力量最弱，其他的部，工业部什么的都很强，都要争这个贷款。拿到这笔钱很有用处的，是美元啊。后来世界银行来中国调查，教育部根本不敢去争取，争不过人家的嘛。最后世界银行一调查，说你们中国虽然是发展中国家，但跟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不同，你们还是有基础的，认为应该先贷款给教育部门，教育上去了，其他行业也会上去。如果贷款给工业部，仅仅是发展工业嘛，但是教育是全面的。
那么教育部拿到这笔贷款后当然非常高兴了，就到全国各个学校去找人，大概总共有20个人左右吧。复旦电子学方面要去一个人，最后居然派我去，这我没想到。当时要求要副教授以上，学问要精通，还要懂英语，我英语还行，虽然我不是党员。因为其他人虽然业务行，但是英语不行，就没办法，要跟世界银行打交道嘛。我的英语中学学过一些，当时我在上海的育才中学，很有名气的。我读的时候是英国人办的，我们的教科书全是英语，除了历史和中文，这个没办法了，就学了一点英文。后来日本人来了又停掉了。但是还是有一点基础吧，所以还可以应付。被选定参加世界银行贷款工作以后，我开始比较紧张，因为过了那么多年一些东西都忘记了，我那时候很刻苦啊，晚上一个人在家里啃书，刻苦研究，花费了一些工夫，那个时候我已经50岁出头了。跑到教育部以后，我以为人家英语都很行，我不行，后来一看，我还算不错的，还可以应付交流沟通。到了教育部以后，他们非常重视，因为你是学校派来的，总是非常相信学校，不太讲究是不是党员和家庭出身，你行就让你做工作，我当时在教育部很受欢迎，就参与了贷款工作。
1980年年底的时候，说要派我们出国去考察，因为当时世界银行有个规定，你这个国家拿了贷款以后派什么用处，要由专家组来审议一下。外国请专家组很贵，外国人工资很高的。那我们中国提出来是不是由我们自己组织专家组，就不需要额外付那么一笔钱了，那个金额在当时还是很厉害的，后来世界银行就同意了。我记得国内成立了四个组:物理、化学、工程和计算机。每个组大概四个人，我是物理组。接下来就是1981年1月份派我们出国考察，我刚开始讲到的德国的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个期间的。
世界银行安排我们主要是参观学校，看他们用哪些设备，除此之外还参观一些大的工厂，看他们生产的仪器是不是好，就是这些工作。世界银行给中国贷款的工作，我做了差不多快十年吧，基本上在北京。当时我们学校在无线电方面，半导体——微电子方面，有个重点实验室，争取到120万美元的贷款。第一笔贷款，我记得总额是2亿美元，我们复旦好像是争取到约1000万美元，一开始只有十几个学校有资格争取，不是所有学校都有的。后来就分批贷款，分好几次呢，我一直都在参加。在教育部工作还是很高兴的，他们很重视。当时教育部规定争取贷款要用招标的形式，招标了以后全世界的工厂都来投标，招标了以后就要评标，决定录取哪一个，评标就由我们来评，评完后就把所有录取结果拿到世界银行去汇报，由世界银行来审批，看其中有没有问题、有没有作弊。后来教育部就派我去和世界银行打交道，当时是一个局长带了我，还有一个进出口公司的人，一共三四个人吧，到世界银行去和他们谈判，假如他们觉得有问题，我们就要负责解释清楚，基本上都是通过的，没问题的，所以很高兴，心情很愉快、很舒畅。
常、迪:沈老师，我们知道您从1982年开始担任教育部大学发展项目审议委员会委员，1986年您又担任了教育部大学发展项目顾问。请您结合复旦的情况谈谈，一个大学发展最重要的是什么?
沈:1980年，我参加教育部的世界银行贷款工作。这项工作教育部取名为“大学发展项目”。后来，“教育部”改名为“国家教委”，我继续在国家教委工作。现在，“国家教委”又改名为“教育部”。因此，所谓1982年被教育部聘任为大学发展项目审议委员会委员，1986年起担任国家教委大学发展项目顾问，这实际上是在同一个单位做同一种工作，只是名称不同而已。那么对于大学发展最重要的，我认为还是要搞教学。假如要从贷款的角度讲，跟仪器设备还是有关系的，因为贷款以后就可以购买先进的仪器设备。
常、迪:那您担任这个大学发展项目顾问的职务，具体做些什么样的工作呢?
沈:所谓顾问，就是贷款工作的一个专家组，专家组里面各方面人才都有，一般就是十几、二十个人，分各个方面，就我刚才讲的物理、化学、计算机等等。专家组里面并不讲排名先后的，实际上里面有几个是主要的，我就是其中之一。各个组审查的东西最后要给我看，我签了字就行了，局长就认了，等于这么个意思，所以叫顾问，我还是要做我的物理组的具体的事情。他们的专业我虽然不懂，但是招标里面有一套学问，蛮复杂的，它有它的规则，后来这套东西我都弄熟了，他们不合规则的拿到世界银行肯定是不批，所以最后还是要由我审核一下。
常、迪:那就是说，您担任的这两个工作和参加世界银行给教育部贷款的工作是在一起的?
沈:对，就是一回事情。专家审议主要就是审议贷款，是世界银行贷款项目的专家审议委员会的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