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与沦陷中的学生时代

孤岛与沦陷中的学生时代

中学的时候,我功课是相当好的,在班上基本上都是第一、第二、第三名。我念中学是抗战时期了。我在上海租界,日本人没有进租界之前,还是比较安定的。学校在现在的石门路,过去叫卡德路。我从小功课是一向很好的,班上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经常做班长啊什么的。

小学和中学念的都是私立学校。那时有些好学校是省办的,不是国立的。比方说,苏州中学,苏州中学是江苏省中学里最好的。后来我高中上的学校,就是本来的苏州中学,因为苏州被日本人占领了,他们一批教师,都到租界里面来了。

这批教师集合起来办了一个学校,叫育英中学。这个学校基本上把过去苏州中学的传统继承下来了。我是在育英中学高中毕业的。我因为功课比较好,在高一时觉得读书读得时间太久了,就跳了一级。高一结束我就跳到高三去了,中间高二没有读。跳了以后,功课也是蛮好的。文科一点没有问题,历史、地理,中文,一点没有关系,都接得上的。甚至有些不跳的人比我还差。而自然科学呢,有些东西接不上,物理拉了一个学期,第二学期再上,不太容易接得上。毕业以后,自然科学比较差。

那在中学里面呢,我不知道现在中学什么样子,当时是老师怎么讲,你就怎么把功课做好,这个任务就完成了。我当时读中学,空闲时间很多,所以不是只读课本,其他书籍看得比较多,包括小说,什么《红楼梦》、《三国》啊,这些都看。特别是《红楼梦》,我看了不止一遍的。还看了《阅微草堂笔记》这样的“笔记”。这些东西,对自己的智力开发相当重要。所以,假使你只学中学里面仅有的这几门课程呢,我觉得,对自己的成长比较局限。中学里面,不是把所有课程做完了,就可以的。特别是当时中学的课余时间比较多,所以我看的书比较多。因为我这个人,对所有玩的东西,那些运动啊,都没有兴趣,顶多是看看电影了。空余时间,就是拿一本书看。书看得比较多,对将来有很大的关系。

那时每天的课,也不太少,上午三小时,下午三小时。并且,当时礼拜六都上课的。所以课是不少的。就是放学回来,我功课做得快,课余时间很多。特别是放暑假,根本一点负担都没有的。两个月暑假或者一个多月暑假,就待在家里看书,但坚决不看课本的书。那时我看到一本书就拿来看,还到处去借书看。我觉得,这对自己培养很有作用。

高中毕业时我考了两个大学。一个是,你们现在都不怎么知道的,叫圣约翰大学。过去外国人办的,是教会办的,中山公园后面,现在华东政法大学在那边。考了个医科,因为医科不要考数学什么的。还有一个就是考了交通大学财管系。这个时候,交通大学算是国立的,学费比较少。而圣约翰大学是有名的贵族大学,学费很高,都是有钱人去的。因为我家庭经济的关系,还是去读经济了。读了经济,我后来是懊悔得不得了,特别解放之后。假使我当时读了医科,就是医生了。我特别羡慕读医科的。我兄弟姐妹3个人听了我的这个劝告,都去学医去了。

交通大学录取比例比较高,我记得是五六个人里面取一个。我记得当时我考了交通大学财管系的第三名,一共取了三十多个人,有二三百个人考。考圣约翰大学的人比较少,因为没有钞票的人不敢去考,考了没有用嘛,又读不起。

当时真正升大学的人少,不像现在我们所有人高中毕业都去考大学了。当时升大学的人不是很多的。高中毕业之后,有些高中还没有毕业就去工作了。当时经济环境不怎么样,不是高中毕业人人都考大学的。

交大学校地下活动是相当活跃的。我现在回想起来,有歌咏班、读书班什么的,歌咏班上唱《五月的鲜花》,现在还流行的。读书会呢,就是阅读讨论一些进步书籍。因为我们这个学校比较进步,《大众哲学》这些东西在校园里就已经读了。当时不可能学什么马列主义,只是读读《大众哲学》。后来日本人占领租界后,就绝对禁止了,没有了。这些人一下子都跑掉了,大概都到苏北新四军那里去了。这些同学都是高年级同学,都看不到了。

我还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这些人了,后来回想起来才知道他们不是地下工作者就是靠近党的人。因为他们组织的东西,从唱《五月的鲜花》到读《大众哲学》,都是有明确倾向性的。后来,日本人进占租界,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控制得比较严。日本人也千方百计地要将奴化教育渗透到我们血液里来,中学增加日文教学,要求中国学生读日文。当然,对日文我们都反感得不得了的,学校也想了各种办法对付。我们学校请了一位老先生,这个老先生是日本留学回来的,教我们日文。这个老先生人很好的,但我们在老先生的课上面吵得不得了……整天我们拉开喉咙叫,叫得其他班级都有意见。这样上日文课就等于开玩笑,成了很开心的一课。

我是在沦陷的时候考进交通大学。四川那个才是原来迁去的交通大学。后来抗战胜利时,我已经大学三年级了。重庆学校(指内迁的交通大学)搬回来了,开始说我们是伪的,就是说,是汪精卫伪政府办的。我们气得不得了,就组织游行,后来就并成了一个学校。我发现重庆的学生还没有我们上海学生功课好。整体上讲,因为重庆当时生活条件比较差,进学校的人条件比较差。不像上海,生活比较安定,程度高一些。总的讲起来,还是原来上海这批学生水平比较高一点。

大学的时候,我们的课余活动比较少,没正式规定课余活动,就是有几个人合得来的,在一起去看看电影。我们还比较规矩的,我在大学里面连女朋友也没有。在那个时候,也有些社团的。我参加的一个社团名称大约是叫“国际联谊社”,略带进步思想,主要以唱歌、开友谊会为中心的。解放后才发现当时的负责人有些也是地下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