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阿舒尔完全处于黑暗之中。闪烁的星光直照他的心田，他的精神完全进入了澄澈的夏夜天穹。他说，啊！多么值得崇拜的夜色啊！正好忘却种种责备，畅述心中压抑着的愿望，唤来无形篱笆后面的亲朋故友。
离他两柞远的地方，一个伫立着的影子破坏了刚才的宁静。阿舒尔有些不安，便抬高嘶哑的声音问：
“你在等什么，达尔维什师傅？”
达尔维什当胸打了他一拳，生气地说：
“小声点！你这头骡子！”
他们在沙丘顶墓地的一角紧紧挨着。右侧的地平线处是山，左侧是墓地。那里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一个过路人，黑夜里的这个时辰，就连死者的灵魂也安息在无名的坟墓中。黑暗之中，阿舒尔的头脑里闪现出某些念头，类似许愿，心不自然地跳起来。他低声说：
“真主的光芒照亮了我，照亮了你的心……”
达尔维什小声斥责道：
“等一下，你忍不住了吗？”
他说完，又挨阿舒尔更近一些，说道：
“我不要你干什么，一切都让我来干；如果需要保护，你就保护我的背后……”
“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你的意思……”
“住嘴！事情将由你自由选择……”
沙漠那边有了动静，空气中传来阵阵香味，还有一个老人的声音：
“信赖真主……”
待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老头骑着一头驴。当驴与他俩平行时，达尔维什扑了上去。阿舒尔顿时吓愣了，眼前一派模糊。阿舒尔听见达尔维什威胁说：
“拿出钱袋来，不然的话……”
老人因自尊和恐惧而声音颤抖地说：
“开恩，你轻些抓吧………”
阿舒尔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喊道：
“放开他，师傅！”
达尔维什呼喊道：
“你住嘴！”
“我说了，放开他……”
阿舒尔用胳膊搂住达尔维什，毫不费力地把他抱起，老头用胳膊肘猛力打他，嘴里还喊着：
“你该死……”
达尔维什除了舌头以外，全身哪里都动不了。阿舒尔对老人说：
“您放心走吧。”
直到老人安然离去，阿舒尔才放开达尔维什，并且道歉说：
“请原谅我的莽撞……”
达尔维什朝他喊道：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弃儿！”
“是我把你从罪孽中救了出来……”
“你这个卑鄙的骡子，要饭花子……”
“愿真主宽恕你……”
“下贱的弃儿……”
阿舒尔难受地不作声，达尔维什又说：
“弃儿，你难道不明白吗？……这是事实。”
“你别生气，故去的谢赫说过……”
达尔维什愤愤地说：
“我说的就是事实。谢赫在路上发现了你，你是被一个淫妇扔掉的！”
“真主怜恤心地善良的人……”
“我以我的荣誉和哥哥的善良发誓，你是一个私生子……他们为什么要扔掉一个孩子呢？！”
阿舒尔感到委屈，很不高兴，一声不吭。达尔维什得意了，说道：
“我的努力白费了！谋生的大门被你关死了。你尽管强壮有力，但却是个胆小鬼，刚才就是证明。”
他用力抽了阿舒尔一个耳光。阿舒尔被有生以来的第一记耳光惊呆了。达尔维什疯狂地喊：
“胆小鬼！”
阿舒尔怒气骤生，犹如风暴，席卷修道院围墙。他抡起巨掌，朝达尔维什的头部劈去；达尔维什顿时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好容易平静下来，这才悟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严重性。他嘟囔道：
“请你饶恕，阿夫拉谢赫！”
他弯腰把达尔维什抱起来，穿过墓地，一直把他抱回家，让他睡在安乐椅上，点着灯，既担心又怜恤地凝视着他。时间过得那么慢。达尔维什终于睁开眼，晃了晃头……
达尔维什眼前金星直冒，渐渐想起刚才的情景。他俩久久地对视着……阿舒尔以为阿夫拉和赛基娜来了，默默地注视着……
阿舒尔离家时嘟噥道：
“全靠天地的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