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舒尔徘徊徬徨。他的住所就是大地,大地即是孤儿的父亲和母亲。他觉得哪里合适就在哪里吃饭喝水。

如果夜晚较暖和,他就睡在修道院围墙下;如果天冷,就睡在地窖里。关于他的来历,达尔维什还真说对了。阿舒尔被痛苦的现实驱赶着。他处于善良的阿夫拉·宰丹谢赫的庇护下达二十年之久,竟然不懂得世界上的现实,而达尔维什却在几个晚上都教给他了。坏人是些既严酷又真诚的教员。他为罪恶所造就,而罪犯却隐匿了。阿舒尔孤零零地面对着世界,火辣的回忆伴随着他。

因为极端忧愁,阿舒尔十分爱听修道院里的歌声。歌词大意隐藏在波斯语的词句中,犹如双亲隐没在陌生人之中。也许有一天他会找到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才懂得歌词大意;也许有朝一日他解开象征之谜,流下满意的一滴眼泪,或者某个好心人的身上体现了他的一个愿望。他看到花园里树木葱茏,花草茂盛,百鸟鸣啭,他看到修道士们穿着宽大的长袍,戴着高高的帽子,步履轻盈。

有一次他问自己:

“他们为什么象穷人一样为别人效劳?为什么从事扫除、洒水和灌溉?难道他们不需要一个忠实的仆人吗?”

修道院大门在呼唤他,低声细语地对他说:来敲门吧,请进来享受幸福、恬静和快乐吧!你会变成一颗桑椹,饱含香醇,必将遇上圣洁之手欢快地将你采摘。

温柔的低声细语打动了他,他便向紧闭的大门走去,谦恭有礼地喊道:

“真主的人们……”

他又喊了几次。

人们都藏起来了,不作答复。连小鸟都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它们听不懂他的话,他也不懂它们的语言。小溪中止了流淌,小草停止了舞蹈,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他去效劳。

阿舒尔的热情顿时凉了下来,失去了希望。他满脸愧色地责备自己。他强打精神,鼓了鼓勇气,抓住他那高翘的胡子,自言自语道:

“不要让你成为无名小辈的话柄。”

他朝后退着说:

“离开那些拒绝助你一臂之力的人吧!因为他们不需要你。谁要你就找谁去吧。”

他走了,去找一口吃的。每逢有举行婚礼或追悼死者仪式时,他就自愿前去帮忙;谁需要脚夫或者信差,他就自告奋勇;人家给一个米里姆[3]或者一块面包,甚至一句好话,他都表示满意。

他遇上一个人,那个人相貌丑陋、中等身材,似乎他的祖宗就是耗子。那个人喊道:

“喂,孩子!”

阿舒尔很有礼貌地走过去,听候他的吩咐。那人问道:

“难道你不认识我?”

阿舒尔局促不安地说:

“清原凉一个不认识你的陌生人。”

“你是我们这里的人吗?”

“我不久前才到这里的。”

“我叫库莱布·萨马尼,是头领甘乃苏的手下人。”

“师傅,认识你我感到荣幸!”

那人打量了阿舒尔良久,然后问道:

“你入我们一伙了?”

阿舒尔毫不犹豫地说:

“我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库莱布嘲讽地大笑起来,边走边说:

“牛的躯体,小鸟的心。”

阿舒尔看见宰因·纳图里师傅的驴子经过一整天长途跋涉之后,都入了圈,便当着师傅的面自动打扫牲口圈,给牲口喂料,把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他什么也没要,就走了。

一天,宰因·纳图里叫住他,问道:

“你是已故阿夫拉·宰丹谢赫的儿子吗?”

阿舒尔谦恭地回答:

“是的,真主的恩惠是无边的……”

“有人说你拒当甘乃苏的手下人,是吗?”

“我对那不感兴趣……”

师傅笑了,便要阿舒尔给他当驴夫。阿舒尔立刻就答应了,兴奋得心怦怦直跳。

阿舒尔以全部精力和热情赶驴,师傅对他的举止、为人和朝气蓬勃、干劲十足越来越满意;他也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是可以信赖的。

阿舒尔在这家干活时目不斜视,决不朝师娘的方向望。但是,他在师傅的女儿宰娜卜路过时,却抑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匆匆看了几眼,而后又是不胜后悔。当痴情在五脏六腑里燃烧起来时,他更后悔了。心里迸发出难以驾驭的欲望,他完全沉醉其中了。他低声说:

“愿真主保佑我们!”

他第一次用舌尖重复着真主的名字,而他所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他春情初动,致使他茫茫然,心慌意乱,周身打颤。

宰因·纳图里师傅对他的长处感到满意,认为他就象一位忠实的卫士,于是问他:

“阿舒尔,你住在什么地方?”

“修道院的围墙下,或者地窖里。”

“那你肯定乐意睡在牲口圈了?”

“那太好了!我谢谢您的恩德,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