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阿舒尔盘腿坐在修道院前广场上，告别夕阳，迎接夜幕的降临，等候柔和的歌声。散发着凉意和忧愁的清凉的秋风徐徐吹拂而来。忧愁之神从古墙上滑下来，摇动尾巴。阿舒尔显得沉静，他没有一根白发。他已经历了四十个春秋，仿佛这四十年过得十分轻松愉快。
他心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转而便注视着墓地的小径，只见一个人懒洋洋地走过来。他不眨眼地看着，在落日余辉下他认出那个人来了，心怦怦直跳，原先的欢乐消失了。那人走过来，站在他和修道院围墙之间，微笑地望着他。
阿舒尔低声说了句：
“是达尔维什·宰丹！”
达尔维什呵斥道：
“你不先向我问好？晚上好，阿舒尔！”
阿舒尔站着伸出手，声音不高不低地回答：
“你好！达尔维什……”
“我想，我变得不厉害吧……”
他酷肖已故的哥哥这一点真令人遗憾，不过他十分粗鲁、愚蠢。阿舒尔说：
“不对……”
达尔维什别有用意地盯住他，接着说：
“尽管世道都变了！”
阿舒尔佯装不解地望着他，问道：
“这么长时间里，你躲到哪里去了？”
达尔维什脸带嘲讽又漫不经心地说：
“在监狱里！”
阿舒尔尽管不感到吃惊，还是喊了出来：
“监狱！”
“所有的人都是坏蛋，但是我的命运不佳。”
“真主是宽宏大量、大慈大悲的……”
“我知道，你的境况十分好。”
“这谁都看得见的。”
达尔维什直截了当地说：
“我需要钱。”
阿舒尔颇感烦恼，但仍然将手插进怀里，掏出一里亚尔[5]递给他，说：
“这不多，但眼下对我来说还是不少的。”
达尔维什紧蹙着眉头，又话里有话地说：
“让我们为我哥哥阿夫拉的灵魂读《开端章》吧。”
阿舒尔读了，然后说道：
“我一直去为他扫墓……”
达尔维什大着胆子说：
“我能住在你这里歇歇脚吗？”
阿舒尔赶快说：
“我这里没有陌生人住的地方。”
“陌生人？”
“要不是看在我主人的面子上，我都不会帮助你！”
达尔维什厚颜无耻地说：
“再给我一里亚尔吧，我要偿还欠债。”
阿舒尔尽管手头拮据，但一点也不吝啬。
达尔维什朝地窖走去，一路默默无言。这时修道院又传出了优美悦耳的歌声：
人们哀声恸哭，
双眼布满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