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腔与川剧

(二)高腔与川剧

1.高腔概说:

高腔与昆腔、皮黄腔、梆子腔被并称为近代戏曲四大声腔。一般理论认为,高腔的老祖宗是明代老四大声腔之一的弋阳腔。文献根据首推清朝李调元《雨林夜话》有文“弋腔始弋阳,即今高腔。”

高腔流传的范围很广,中国南方有三十多个剧种。采用高腔单一声腔的剧种有九江高腔戏、福建大戏等;以高腔作为主要声腔的多声腔剧种有川剧、湘剧、祁剧、桂剧、赣剧、婺剧、辰河戏等。值得注意的是,高腔在那些单一使用它的剧种里发展得较缓慢,倒是在多声腔剧种里,特别是在川剧里,发展得最有艺术特色。

高腔从古弋阳腔而来,继承了其“错用乡语”、“改调歌之”的特点。各地高腔均用当地方言演唱,并广泛吸收当地民间音乐。因此,各地高腔剧种之间的旋律差异十分明显,但是,各地高腔之间又有作为同一腔系的同一风格、同一类音乐组织方式,那就是,凡高腔都以“不托管弦”的徒歌表演形式为主;凡高腔都由“帮”(后台帮唱部分)、“打”(打击乐为主要伴奏乐器)、“唱”(前台演员的演唱部分)三部分组成;凡高腔都不乏“声高调锐”、“一泄而尽”的风格特点。

高腔音乐的结构形式属曲牌联套体。所用曲牌大都从南北曲沿袭而来。但是,正由于高腔音乐在流传中“改调歌之”的特点,南北曲牌的原有风貌已所剩无几。

高腔音乐因主要以打击乐伴奏,“不托管弦”,它的打击乐就发展得比其他声腔复杂。其他声腔的文武场结构是,文场为管弦乐、武场为打击乐,唯有在高腔里,文武场均以打击乐为主。文场为轻乐器,武场为重乐器。锣鼓打法里又分:文打、武打、阴打、阳打、死打、活打。高腔里打击乐与唱腔的有机联系特别突出,除了那些开台锣鼓、吹打牌子、配合人物亮相及身段动作的锣鼓经以外,高腔里还有专门托伴唱腔的锣鼓套子,川剧高腔中称“套腔锣鼓”,赣剧高腔中称“腔韵锣鼓”等等。可以说,高腔在打击乐方面的艺术积累,很能显示我国民间音乐里打击乐的深厚传统。

高腔音乐里的帮腔句有多种形式,如:前帮、后帮、插帮、帮一字、帮数字、帮半句、帮整句、帮重句、帮整段等。早期的帮腔者是由打击乐手兼任的,20世纪50年代后,帮腔者走向专业化训练,队伍组合上有了男帮男、女帮女、男女合帮等各种变化。

与前台演员的“滚唱”音乐相比,帮腔音乐的特点是,旋律性较强,字少腔多。

帮腔句的功能很多。它能起影片中画外音的作用;它能创构气氛、意境,烘托主题;它能起间奏的作用,给前台演员以喘息与做动作的时间与背景音乐。

戏曲理论界有人认为,高腔里“滚唱”部分的存在,是戏曲发展史上一个值得思索的现象。“滚唱”部分是在原南、北曲牌规定的词格之外,另加的成分。这些新加成分,唱词句数与字数不受原词格限制,句子可以是长短句,也可以是齐言句,所以有人说,在川剧高腔“滚唱”部分的齐言上下句和大量存在的板式变化中,看到了板腔变化体戏曲体式的萌芽状态。

2.川剧概述

川剧,顾名思义,它的主要流传地是四川及蜀文化辐射地带西南地区。川剧音乐集五种声腔为一体,包括有:昆(腔)、高(腔)、胡(琴腔——即皮黄腔)、弹(腔——即梆子腔)、灯(调——当地花灯小调)。其中高腔剧目占70%的比例。因此,在川剧界,无论鼓师还是演员的艺术水平,都主要以其掌握高腔的水平为准。高腔在川剧里发展得最完善,最有地域特色,高腔以外的其他几种声腔远不能与之相比。因此,一般研究川剧音乐也以高腔为主。

川剧的行当总的方面分生、且、净、末、丑、杂等六大类。生行又分为文生、武生、大小生、二小生、娃娃生五种;旦行则分为闺门旦、奴旦、摇旦、花旦、丑旦、老旦、正旦、武旦、刀马旦、鬼狐旦、青衣旦、泼辣旦等十二种;净行也分靠甲花脸、袍带花脸、草鞋花脸三种;末行有老末、中末、正生、老生、红生五种;丑行分袍带丑、官衣丑、襟襟丑、武丑、丑旦五种,加上杂行,川剧共有三十一个行当。川剧的“三小戏”(小旦、小生、小丑)最有特色,共中丑戏更是享誉全国。川剧的丑角,往往是各剧目中给人留下印象最强烈的人物,他们“丑得迷人”,丑得上档次。川剧的高难特技如喷火、变脸等,也相当有刺激性,在全国三百多个戏曲剧种中,独显特色。

川剧主要分为四个流派,即:川西派,以成都为中心,包括川西各县,曾以唱高腔、灯戏为主;资阳河派,主要活动地区包括川乐南的资中、自贡、内江、泸等地,此派擅长高腔戏,也演些昆腔;川北派,活动地区包括川乐北的西充、南充、三台、遂宁、阆中等地,弹戏特别发达;川东派,主要在以重庆为中心的川东一带流行,其特点是:以胡琴戏为主,戏路较杂,声腔多样化。

川剧的剧目十分丰富,早有“唐三千,宋八百,数不清的三、列国”之说。新中国成立后,根据洪深、田汉、老舍、赵树理、阳翰笙等著名戏剧艺术家的建议,四川文化部门对川剧的传统剧目和传统艺术大力进行发掘整理,搜集到的剧目约近两千出,已记录的剧本约有一千本。1955到1957年间,成渝两市川剧界,对所搜集的剧目进行鉴定演出,演出的传统剧目近四百个。这些剧目包括:“荆、刘、拜、杀”,即《荆钗记》、《刘知远白兔记》、《拜月亭》、《杀狗记》;“五袍”即:《青袍记》(梁灏八十中状元)、《黄袍记》(宋太祖雪夜访赵普)、《白袍记》(尉迟恭访薛仁贵)、《绿袍记》(萧何月下追韩信);“四柱”都是古代神话传说:《碰天柱》(共工头触不周山)、《五行柱》(孙悟空大闹天宫被佛祖收伏)、《水晶柱》(观世音收鼋妖)、《炮烙柱》(殷纣王诛杀忠良梅伯)。其他如《闹齐庭》、《春陵台》、《江油关》、《三尽忠》、《柴市节》、《一品忠》等,也都具有抗强暴、张正义、爱国家的积极意义。所谓高腔的“四大本”,即《琵琶记》、《金印记》、《红梅记》、《投笔记》,这都是来自元、明戏曲的名剧。近几十年整理改编出的优秀川剧传统剧目还有:《柳荫记》、《玉簪记》、《彩楼记》、《焚香记》、《芙奴传》、《谭记儿》、《金山寺》、《拦马》、《秋江》、《人间好》、《百花赠剑》等。

川剧著名艺术家中,老一辈有:周慕莲、阳友鹤、琼莲芳、刘成基、周裕祥、魏香迁、黄耀迁、杨云凤、青莲、紫莲、薛绍林、白美琼、钟琼瑶、周企何、陈全波、袁玉堃、曾云华、胡漱芳、静环(曹正容)、蓉玉(戴雪如)、幼筠、易征祥、金震雷、熊金铭、李笑非、刘金龙、田国忠、杨蜀培等;50年代以来有:陈书舫、杨淑英、竞华、许倩云、苹萍、萼英、严澍等;现在正当中年的有:高凤莲、刘世玉、张巧凤、左清飞、竞艳、筱舫、刘卯钊、沈德蓉、赵又愚、刘忠义、李少林、兰光临、任迁芳、筱艇、王世泽、罗玉中、何伯杰、杨昌龄、黄世涛、杨先才等;青年一代的有:肖开容、郭存筠、李洪秀、余从厚、段蔚等。

3.川剧高腔音乐

川剧高腔的唱腔音乐属于曲牌体制,演员表达人物情感选用不同感情色彩的曲牌,剧中不同情境的段落,采用套曲来表现,但它比昆腔要灵活自由得多。

(1)板式

川剧高腔里常用板式是“一字”、“二流”、“摇板”、“走板”。

一字:在帮腔里,“一字”是一板三眼(≈figure_0265_0185)。在唱腔里,“一字”是散板节拍只是按唱词的分逗来打板,板与每词逗同上者称“碰板”,唱前先出板声的称“让板”,为避免单调乏味,演唱过程中,“碰板”与“让板”往往替换使用,通常,唱词的顿歇处便打板,但是,有时根据剧情的需要,一、两句以上才打一板。

二流:在帮腔里面是一板一眼(~figure_0265_0186)。在唱腔里面,通常记谱也是(figure_0265_0187),但是,实际运用时又有“碰板二流”与“让板二流”之区别。前者是板与唱同时开始,(figure_0265_0188)的节拍;后者是后半拍起唱,每拍打板,所以,“让板二流”虽然记谱仍习惯于记figure_0265_0189,实际上是figure_0265_0190的感觉。

摇板:帮腔很少用,主要用于唱腔。川剧的摇板与其他声腔、其他剧种的摇板大同小异,同是同在唱与伴奏,散板对上板,呈异质对比。异是在,其他一些声腔或剧种的摇板,伴奏节奏往往比较匀整,有板无眼;而川剧摇板的伴奏,仅乎并不是为了给个节奏,往往是鼓师的一种炫技(以极快的速度击节,可达figure_0265_0191=300左右),同时,唱者自由地半说半唱,不受板拍限制,与飞快的击节形成强烈的对比,产生内张力。这种板式多用于戏剧性矛盾非常尖锐的时候。

走板:即散板,自由节奏,只是在唱完一句或两句后击一截锣,主要用于帮腔。

(2)“帮、打、唱”的组合关系

川剧高腔继承弋阳腔“以一人唱而众和之”的徒歌、帮腔,并在其基础上发展为刻意追求的“帮、打、唱”三层次。

川剧高腔的“帮、打、唱”组合有一个基本模式。见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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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剧高腔在这个“帮—唱—帮”基本模式的基础上,实际上可有许多种变化,在一个“帮—唱—帮”的单一结构(曲牌或腔段)内,帮和唱的各部分都有一定的长短伸缩变化。

帮与唱之间,还有交替疏密关系和“帮多唱少”与“帮少唱多”的不同处理。总体上说,因为“唱”为前台表演,所以“帮少唱多”是川剧高腔的主体处理手段;“帮多唱少”的例子虽然不多,但使用时很有特色,由于帮来自“画外”,又多长腔和锣鼓的烘托,因而“帮多”处理长于心理刻画、气氛渲染,“帮多”往往是人物内心情绪澎湃激荡,自身言表还嫌词不达意处。

锣鼓与帮唱的组合,在前面图示的基本模式基础上,也是有丰富变化的。在情绪“热”时,锣鼓常大片地在帮中出现;在情绪异常激烈时,锣鼓以“乍开乍合”的形式出现,很有渲染情势的特殊功效;在情绪“冷”时,锣鼓便“藏多露少”,以点染静寂。

锣鼓与帮唱的音色、音节奏对比也是很有讲究的。锣鼓在音色方面有文场、武场与小打等各组间的浓淡变化和演奏力度的强弱变化,在节奏方面则可有音型的紧变化和速度的疾徐变化。这类音色与节奏变化的幅度又可相当大,其效果常显得十分夸张。这些变化作为锣鼓的重要表现手段,自然要在与帮唱的结合中被充分的利用,以配合帮唱表达不同情绪内容。

锣鼓自身突出的音色、节奏变化,加上锣鼓与帮唱之间强烈的音色、节奏对比,使得“帮打唱”的整体在浓淡轻重、缓急张弛等方面表现出高度的“弹性”。“帮打唱”内部所含的这类音色、节奏的变化和对比,虽然常显得十分夸张,但一旦它们在“戏”里天然蕴藏的种种起伏、跌宕、冲撞、逆折……中找到了立足点,手段自身的尖锐“矛盾”又完全可能是“恰到好处”的。而这类既“矛盾”又“恰好”的地方,常常也就是锣鼓配合帮唱的最富效果和最见异彩之处。

(3)川剧高腔曲牌及其结构

高腔音乐曲牌的艺术表现力很强。需要表现激昂慷慨情绪时有:〔新水令〕、〔北新水令〕等;忧怨多用〔香罗带〕等,悲愤常唱〔端正好〕、〔一枝花〕等;离愁别绪有〔江头桂〕等;哀求、诉苦可用〔锁南枝〕等;缠绵悱恻可用〔懒画眉〕;叙事、谈心则用〔红鸾袄〕等。

川剧高腔曲牌的音乐结构,一般由兴起、主体、结尾三部分组成。

兴剧部分称“起腔”;主体部分又分“立柱”与唱腔两部分;结束部分称“扫尾”。每一部分还有多种不同的表现方式,仅“起腔”在川剧高腔曲牌里就有五种常用的方式,它们是:“放帽子”、“放头子”、“昆头子”、“放腔起”、“平起”。唱腔部分除基本行腔外,还有“放腔”、“丢腔”、“留腔”、“尾腔”、“尾煞”等种种不同的结束方法。

高腔的曲牌中,有的牌名不相同,而曲调旋律基本相同,立柱稍有差别的被称为“弟兄曲牌”或“比肩曲牌”。

曲牌还有“犯腔”、“滚腔”、“重腔”、“飞腔”、“钻腔”等。“犯腔”是不同宫调的转调,一般为大二度,前re=后mi的较多;“滚腔”是同宫曲牌的相互借用,均为“集曲”手法:“重腔”指帮腔中的重句;“飞腔”是在曲牌结尾处突然出现的三字句,也叫飞句:“钻腔”和“飞腔”的性质基本相同,只是不一定用于曲牌结束时,也叫钻句,这三种都属于帮腔的不同方式。

4.川剧欣赏分析曲目

川剧《拜月赐环》,演的是《三国演义》里吕布与貂蝉的一段故事。这是一出高腔戏。貂蝉最初登场时,用了一个帮多唱少、套腔锣鼓很突出的曲牌〔懒画眉〕。剖析一下这个短短的曲牌,便能对高腔“帮、打、唱”三层次的关系略知一斑。

川剧锣鼓经有自己一大套独特的符号、念法与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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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段曲牌里,我们不仅能了解到川剧高腔里“帮”所起的作用如何重要(“帮”在高腔里绝不意味着附属于唱,尤其在这个曲牌里,“帮”就是主要因素),而且,可以领略到高腔锣鼓的“套打”风格。这里的锣鼓点与唱腔旋律之间,有时是同步前进,有时是差次错让,锣鼓中轻重乐器及不同击奏法更显出了丰富的层次感,使这么一个小小的段落,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韵味横生[6]。(见谱例3)

例3

川剧高腔曲牌〔懒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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