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失衡环境

二、 五种失衡环境

环境的失衡也可以从五行的角度来概括,称为“五遁”。“遁”在原文中与“流”合称为“流遁”,按高诱的解释:“流,放也;遁,逸也。”可见,“遁”的意思指“安逸”,“五遁”就是“五种放纵的生活方式”。对此问题,《淮南子·本经训》首先给出了一个总判断,它说:“凡乱之所由生者,皆在流遁。”然后进行分类,“流遁”的出现有五种情形,分别是:

第一种:“大构驾,兴宫室,延楼栈道,鸡栖井干,檦枺欂栌,以相支持,木巧之饰,盘纡刻俨,嬴镂雕琢,诡文回波,淌游瀷淢,菱杼紾抱,芒繁乱泽,巧伪纷挐,以相摧错,此遁于木也。” (22) “木遁”的核心表现在于使用木质构造出建筑的梁柱斗拱,并精雕细刻出各种栩栩如生的形象,这些能赏心悦目但没什么实用性的艺术品只是为了迎合部分人的趣味,并不是为了适应居住环境的需求,大大超出了心性的边际。

第二种:“凿污池之深,肆畛崖之远,来溪谷之流,饰曲岸之际,积牒旋石,以纯修碕,抑淢怒濑,以扬激波,曲拂邅回,以像湡浯,益树莲菱,以食鳖鱼,鸿鹄鹔鹴,稻粱饶余,龙舟鹢首,浮吹以娱,此遁于水也。” (23) “水遁”突出强调,世间贵族为了享受,胡乱挖掘沟池,从远处引水,破坏水资源,肆意装饰水景和游舟,成为破坏水环境的主要因素。

第三种:“高筑城郭,设树险阻,崇台榭之隆,侈苑囿之大,以穷要妙之望,魏阙之高,上际青云,大厦曾加,拟于昆仑,修为墙垣,甬道相连,残高增下,积土为山,接径历远,直道夷险,终日驰鹜而无迹蹈之患,此遁于土也。”“土遁”主要表现为超出实际需求的大兴土木。

第四种:“大钟鼎,美重器,华虫疏镂,以相缪紾,寝兕伏虎,蟠龙连组,焜昱错眩,照耀辉煌,偃蹇寥纠,曲成文章,雕琢之饰,锻锡文铙,乍晦乍明,抑微灭瑕,霜文沈居,若簟籧篨,缠锦经宂,似数而疏,此遁于金也。”“金遁”则是为了耳目之娱,极尽器皿的制造和装饰。

这四种“流遁”表面上看似乎涉及很多对象,事实上思路完全相同,都集中描述了当权者的奢侈贪欲之心对环境造成的破坏。

第五种:“煎熬焚炙,调齐和之适,以穷荆吴甘酸之变,焚林而猎,烧燎大木,鼓橐吹埵,以销铜铁,靡流坚锻,无厌足目,山无峻干,林无柘梓,燎木以为炭,燔草而为灰,野莽白素,不得其时,上掩天光,下殄地财,此遁于火也。”“火遁”与前四类稍有不同,更直接地指出了人类对山林的破坏,“不得其时”,触及到整合环境的结构要素。

最后,论者进一步指出,“此五者,一足以亡天下矣”。以天下兴亡来强调克服“五遁”的重要性,无疑对当政者有巨大的警醒作用。至于能解决这五种偏颇的具体办法,《淮南子》认为古时的明堂建筑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纠偏方案。明堂的体式规模只求上能遮接雨雪雾露,下能防潮抗湿,四面能挡风,其大小够处理政事文书和行礼,静穆时能祭天帝、礼鬼神就行了。有了这种环境氛围,来往的人衣裳不精剪缝制,冠冕不求修饰,一切都彰显了俭朴的风范。明堂“土事不文,木工不斫,金器不镂” (24) ,对“木遁”“土遁”和“金遁”的抵制极为明显。

《淮南子》的“要略”是作者的自序,在这篇序言中,作者明确表示写作目的在于“备”“帝王之道”,即为帝王提供治术。

作者时刻不忘“论道”与“言事”结合,其写作心理清楚:“言道而不言事,则无以与世浮沉;言事而不言道,则无以与化游息。”相比之下,言道的部分较多,言事方面特别是涉及当时正发生的事几乎不予记载。关于环境问题,《淮南子》中只是谈及“天”“地”“人”“心”四境的一般情况,描述出正反两方面的常见模式,不具体涉及某一生活环境的兴衰得失。从“论道”与“言事”的关系看,它的意图很清楚:掌握了一般规律,具体的事件依照道理行事就可以了,不用再特意列出。即使举出了历史上有名的事件,也是以带有示范性的形式出现的。有趣的是,对环境而言,能真正吸引后人的是古代人所处的当时当地的模样及其发生过程,但在大多数古籍中,这种极为具体的描绘被当作没意义的事情而予以忽略。

(1) 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上),第1页。

(2) 同上书,第44页。

(3) 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上),第79—80页。

(4) 《河图·括地象》所记,与《淮南子·地形训》略有不同:“东南神州曰晨土,正南印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开土,正中冀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正北玄州曰成土,东北咸州曰隐土,正东扬州曰信土。”(《后汉书·张衡传》李贤等注引)两相比较,虽有所不同,但大体一致。

(5) 《龙鱼河图》说:“昆仑山,天中柱也。”东方朔《神异经》曰:“昆仑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

(6) 东方朔《海内十洲记》云:“昆仑,上通璇玑。”

(7) 关于感应关系,《淮南子》也认为天地之远是不能阻隔同类相应的,如“同气相动,不可以为远”(《说山训》)。

(8) 寄托于某一得道圣贤的心性活动则能引发环境效应,是《淮南子》的一大思维特点,如《泰族训》引《礼记》有“高宗谅闇,三年不言,四海之内寂然无声;一言声然,大动天下”,又如《天文训》有“人主之情,上通于天”,等等,这也是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特色。

(9) 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上),第3页。

(10) 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下),第664页。

(11) 许匡一译注:《淮南子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17页。

(12) 许匡一译注:《淮南子全译》,第440页。

(13) 许匡一译注:《淮南子全译》,第246页。

(14) 同上书,第238页。

(15) 同上书,第316页。

(16) 许匡一译注:《淮南子全译》,第247页。

(17) 同上书,第239页。

(18) 同上书,第239—240页。

(19) 同上书,第1183页。

(20) 许匡一译注:《淮南子全译》,第1187页。

(21) 同上书,第1194页。

(22) 许匡一译注:《淮南子全译》,第434页。

(23) 许匡一译注:《淮南子全译》,第434—435页。

(24) 许匡一译注:《淮南子全译》,第43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