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大开发
依儒家由“中国”所辐射出的“天下”观念,中国外的诸国按照文明程度的不同,可划分出远近、亲疏之别。汉代在汉武帝前后,对蛮夷之地,一般采取怀柔政策。较为典型的如宣帝神爵四年(前58年),匈奴大乱,汉人认为正是乘机剿灭之的大好时机,可大鸿胪萧望却持异议,他说:“春秋,晋士匄兴兵侵齐,闻齐侯卒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义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慕化和亲,夷狄莫不闻矣。不幸为贼臣所杀。而今伐之,是乘乱而幸灾也。兵不以义动,恐劳而无功。宜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之仁义。若遂蒙恩得复其位,必称臣服,从此德义之盛也。” (5) 这方法倒奏效,后来果然有呼韩邪单于归顺。萧望以“德义”服邻,不愧深谙《孙子兵法》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谋略。但此举背后,其德性不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所得到的功效暴露出来的是一种赤裸裸的狡计。即使会有诸多伪善之嫌疑,这在历史上却被列为可以接受的通例。
怀柔政策也有另一种变体,事件同样发生在武帝之后。汉元帝初元元年(前48年),南越珠崖郡山南县反叛,有人主张举兵平乱,待诏贾捐之从经义上找根据,认为在《尚书·禹贡》里注明,尧、舜、禹三圣所管辖的地方尚不足三千里,四方夷狄愿来归化可以接受,不归化也不勉强。秦始皇不听圣人教训,一心拓殖疆土,以致基业溃败。珠崖只不过是一个小岛,满是毒草蛇虫,又欠教化,不值得兴师动众。他最后的看法是:“本非冠带之国,《禹贡》所不及,《春秋》所不理,皆可便宜废之,无以为。” (6) 结果元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废了珠崖郡,当地百姓愿意归附可以接纳,不愿意的也不强求。
按照贾捐之的说法,当时的海南岛就不能算是中国的一部分。如一切都以经书中的说法为准绳,固守在《禹贡》所划定的疆域,那么所谓中国就可能从古至今一直局限在黄河下游地区,但历史证明并非如此。贾捐之的观念具有典型性,事实上在他的这种深层观念中并不认为蛮荒之地与中国无关,而是根深蒂固地相信它们就是中国的一部分,只是对于一个庞大帝国来说可有可无,视其作用大小随时都可以收编回来。朝贡国如在礼仪上愿意承认中国的核心地位,从中央帝国属地多分出去一部分为其所有也没关系。可是也有注重中央帝国疆域大小并且有力量去获取的帝王,历史上较为著名的就有秦皇汉武。把秦皇汉武在拓殖方面合称,古已有之,唐太宗李世民就说过:“近代平一天下,拓定边方者,惟秦皇、汉武。”(《贞观政要·贡赋》)
汉武帝对外拓殖边疆极为频繁,他“东灭朝鲜,西定冉、駹,南擒百越,北挫强胡,追匈奴以广北州” (7) ,使得汉帝国的郡、国的数量不断增加。前135—前189年,开西南夷,设置犍为、牂柯、汶山、武都、越巂、沈黎、益州七郡;前121年,汉名将卫青击败匈奴,收复了陇西、北地、上郡北部和河南地,并在河南地设置朔方、五原二郡(即秦朝九原郡),云中、雁门二郡以及北部二郡也得以收复;同年,汉将霍去病出击据守在河西走廊的匈奴,在当地设酒泉郡,到前67年,先后又增设武威、张掖、敦煌三郡,统称河西四郡,连同在湟水流域的金城郡(前81年设),合称河西五郡;前111年,征南越,在其境内设南海、苍梧、合浦、郁林、交趾、日南、九真七郡;前110年,在海南岛上设儋耳、珠崖二郡;前108年,出兵今朝鲜半岛中北部,在其境内设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这样,西汉时的郡国数量“迄于孝平,凡郡国一百三,县邑千三百一十四,道三十二,侯国二百四十一。……汉极盛矣”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