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五行,器物的境域化
《春秋繁露》也对道展开的第一层次——阴阳与世界的境域进行了搭配。
“道”把“道理”和“器物”贯通为一,“道”在这一贯通过程中化生为“气”。董仲舒说:“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 (25) “气”之重、浊、内、下者为阴、为地、为坤、为柔、为静,“气”之轻、清、外、上者为阳、为天、为干、为刚、为动。被道家判为阴阳的天地、日月、动静、刚柔、鬼神、魂魄、男女、雌雄等范畴皆包含抽象与具象两层内涵,故都是境域化产物。
《春秋繁露》对阴阳的描述比以往的阴阳学更为具体。书中极为重视把“阴阳”与治国方针中的“德治”与“刑治”相配,认为:“天地之常,一阴一阳,阳者,天之德也,阴者,天之刑也。” (26) “天之任阳不任阴,好德不好刑,如是也。” (27) “是故天数右阳而不右阴,务德而不务刑;刑之不可任以成世也,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谓之逆天,非王道也。” (28) “天之道,终而复始,故北方者,天之所终始也,阴阳之所合别也。” (29) 《春秋繁露》在表达“阳经阴权” (30) 时认为这也是一种阴阳的逆顺关系:“是故阳行于顺,阴行于逆。逆行而顺[者,阳也],顺行而逆者,阴也。是故,天以阴为权,以阳为经。阳出而南,阴出而北。经用于盛,权用于末。以此见天之显经隐权、前徳而后刑也。故曰:阳,天之徳;阴,天之刑也。阳气暖而阴气寒,阳气予而阴气夺,阳气仁而阴气戾,阳气寛而阴气急,阳气爱而阴气恶,阳气生而阴气杀。是故,阳常居实位而行于盛,阴常居空虚而行于末。天之好仁而近,恶戾之变而远,大徳而小刑之意也,先经而后权,贵阳而贱阴也。” (31) 在此,《春秋繁露》对逆顺关系又进行了两次阴阳意义生发。与《周易》不同,《春秋繁露》按习惯思路先将阳、阴分别与气的顺行、逆行搭配,气在运行中的顺逆关系从阴阳来看却绕了个弯,变成“逆行而顺[者,阳也],顺行而逆者,阴也”,用纯粹阴阳的句式表达就是“阴中之阳,阳也;阳中之阴,阴也”,从前后两部分的整体意思判断,尽管阴阳变化的层次深入了一步,但“阳为正,阴为反”的主旨没变。
阴阳之道衍化为五行之性体后,五行铺设道场之器物更为具体。
何谓五行?“行者,行也,其行不同,故谓之五行。五行者,五官也,比相生而间相胜也,故为治,逆之则乱,顺之则治。” (32) 五行之“五”是用来规范所有对象的量度,五行之“行”则与对象相杂而成万物。《吕氏春秋》十二纪、《礼记·月令》、《管子》之《幼官》等对五行的配对万物系统已有相当规模的描述,最终集大成于汉代董仲舒之《春秋繁露》。也有人认为在董仲舒那里,阴阳与五行的关系始终是外在的。张岱年说董仲舒时就认为董是“兼言”阴阳与五行。但对周敦颐就不这样看,张岱年这样解释周敦颐的阴阳五行思想:“太极实即在于阴阳之内。阴阳生五行,太极阴阳又皆在五行之中。……阴阳五行之精气,浑融无间,乃凝聚成形,而生出一切物类。” (33) 阴阳为隐,五行为显。阴阳为体,五行为用。故张岱年认为:“周子的学说亦可以说是《易传》的太极阴阳论与《洪范》的五行说之综合。”其实,阴阳五行作为道的表达在邹衍处已经耦合为一体,不存在阴阳与五行的区别,只可能有历代解说者之间的区别。宋代对五行与阴阳交会贯通并取得同等地位有明确的表达,周敦颐说:“五行阴阳,阴阳太极。” (34) “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 (35)
《尚书》五行之序显得古朴,但以水为首也透露出古人重水的真意,“金木水火土”则是后人的通俗说法。《春秋繁露》的五行排序为“木、火、土、金、水”,木排首水站尾,取得“比相生间相胜” (36) 的效果,这是最早成熟的五行系统。把董仲舒的阴阳五行说当作最高形态,主要原因是以前的五行说没把相生相克之理统一起来考虑。当然也有人认为邹衍的五德终始说除相胜说外,已有相生说。 (37)
《春秋繁露》在得出水“咸得之而生,失之而死,既似有徳者” (38) 的结论前,这样说水:“昼夜不竭,既似力者;盈科后行,既似持平者;循微赴下,不遗小间,既似察者;循溪谷不迷,或奏万里而必至,既似知者;障防山而能清净,既似知命者;不清而入,洁清而出,既似善化者;赴千仞之壑,入而不疑,既似勇者;物皆因于火,而水独胜之,既似武者。” (39) 从文中可看出,水具有“力”“平”“察”“知”“知命”“善化”“勇”“武”等德性,其重要性着实是生死攸关。
《月令》认为,不仅人们的农业生产活动要按四时气节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措施,人们的日常生活,特别是统治者的生活也应同四时变化相一致,如:“孟春之月……其帝太皞,其神句芒……载青旗,衣青衣……食麦与羊……以元日祈谷于上帝。”即正月的帝叫太皞,它的神叫句芒,这个月统治者要穿青色衣服,打青色旗,吃麦和羊肉,在立春之日天子要在东郊举行迎春仪式。这里依据之一是五行论。因为春天和东方搭配,东方的颜色为青,味道为酸,气味为膻,因此,统治者的衣、食、住、行都要与这个月所有的阴阳五行特点相一致。依据之二是在更高层面的阴阳论。因为阴阳直接承接于大道之理,也是贯穿于整个宇宙的大原则。因此,社会和自然都必须共同遵循阴阳之道,比如说,统治者的庆赏同阳气是同类的,其刑罚则同阴气是同类的。如果统治者的行为和措施合乎天地之道,就会风调雨顺,季节变化正常;反过来,会引起自然界不正常的变化,出现各种怪异的灾害现象。这里体现出阴阳五行理论的“天人感应”效应。依此,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五行顺逆》中写道:木为春,君主当“劝农事,无夺民时”;火为夏,君主当“举贤良,进茂才”;土为夏中,君主当“循宫室之制,谨夫妇之别,加亲戚之恩”;金为秋,乃杀气之始,君主当“诛贼残,禁暴虐”,“动众兴师,必应义理”;水为冬,此为宗庙祭祀之始,君主当“敬四时之祭,昭穆之序”。君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整个阴阳五行所构造的环境中,其核心力量的发出者就源自这一对象,从中也透露出对权力的崇拜。
五行凭借阴阳之气在万物中证他又自证最终证成于大道,正如董仲舒所言:“天意难见也,其道难理。是故,明阳阴入出、实虚之处,所以观天之志;辨五行之本末、顺逆、小大、广狭,所以观天道也。” (40) 所以,天道虽然难明,但通过阴阳或五行之理还是可以“观天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