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鬼域

确立生死界限是人们对幻境进行设想的起点。王充要批驳的对象是人死后没有知觉，也不会变成鬼来害人，那么他在批驳目标时，就自然地描述了当时人对鬼域的一般理解。从经书可知，人死后变冤鬼到凡间报仇的著名例子有杜伯杀周宣王和庄子义杀燕简公的记载，说明鬼是有知觉的，甚至死后精魂还会“立形见面，使尸若生人”，特别是魂魄强劲之人，死后会长留阴间，其魂魄“犹能凭依人以为淫厉” (5) 。在人们的常识里，从气论的角度看，“鬼者，死人之精也” (6) 。鬼神可合称，即“阴阳称鬼神，人死亦称鬼神” (7) 。阴气阻止万物生长而使它们归入地下，这股能伤人的阴气则称为鬼，“鬼者，人所见得病之气也” (8) ；阳气促动万物生长使它们获得生命，这股阳气则称为神。神，即延伸之意，可具体表现为舒展还原、周而复始、永不止息。阳气使人获得了生命，其出生为人如同水结成冰一样，最终人死了，又像冰化作水，从死生两种状态的不同名命，人们推断鬼有知觉，能变成形体来害人。淮阳郡都尉尹齐生前是名酷吏，死后怕冤家寻仇，逃到了埋藏之地，结果枯骨被抛弃于荒野，不时发出哀鸣声，如同夜晚的哭声。

鬼经常托梦于人，因为两者相通于精神，“人之死也，其犹梦也” (9) ；“夫梦用精神，精神，死之精神也” (10) 。有人认为梦是人的精神自然停留于自己的身体中所产生的兆象，也有人认为精神不是停留在自己的身体中，而是离人而去与别的人或物相接触而产生的现象，第一种情况与死后人的精神相同。史传秦晋在辅氏大战时，晋大将魏颗之所以能俘虏秦大力士杜回，是因为有一老人用草结绊倒杜回。魏颗夜梦时，这位老人告诉他所有的缘由，原来老人借形体变成鬼现身助阵是报恩来的。可见，鬼也有德性。史上说齐景公要讨伐宋国时，经过泰山梦见两位老者站在面前向他表达极端愤怒之意。景公以为遇到的是泰山神，而晏子却认为梦中的两位老者是宋国人的祖先成汤和伊尹。景公不信，晏子描述了两个人的模样：成汤面部上尖下宽，下巴长满胡子，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昂首挺胸，声音洪亮；伊尹则面部上宽下尖，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头发胡子蓬乱，曲腰驼背，声音柔和。晏子的这一说法，与景公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11) 两位宋国先贤在梦中显灵是作为一种不祥预兆出现的，表明齐景公将出师不利。占梦者认为，做梦是魂（一种精气）在行走。如梦见天帝，就表明魂到天上去了。相传赵简子就曾魂飞上天，梦见天帝，天帝还下命令让他杀死所有熊、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