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后,欧洲地缘政治发生了重大变化,在俄罗斯与西欧之间一度出现了“三道防线”。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为进一步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和分化瓦解俄的势力范围,扩大其战略纵深,在首轮东扩将俄的“第一道防线”——中东欧国家相继冲垮后,即将在第二轮东扩中拿下波罗的海国家,攻破苏联地区范围,即俄罗斯的“第二道防线”。紧接着将实施第三轮东扩,向俄的“第三道防线”,也即俄最后一道势力范围防线——独联体地区国家进军,而乌克兰是其中的主要目标。由于乌是俄与西欧之间最后一道“缓冲线”,且长期是其势力范围,乃至是俄本土之一部分,俄不会轻易让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收入囊中。为此,俄美对乌展开激烈争夺,乌与俄美关系呈现微妙、复杂的状态。

(一)美乌关系。冷战后,美国为推行全球战略,一直在分化和瓦解苏联的势力。由于乌位于欧亚大陆地缘政治结构十分重要和敏感的地区,又在以俄为主导的独联体中占有突出的地位,对美挤压俄的战略空间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美利用乌立国后“一边倒”的西倾政策,迎合乌的需求,在政治上支持乌的独立和领土完整,经济上向乌提供销核补偿援助和大量贷款,使美乌关系逐步升温。为达控乌、抑俄“东山再起”的目的,美国还煞费苦心地借助北约和欧盟不断对乌施加影响。在美推动下,乌在独联体中率先被北约“和平伙伴关系计划”和欧洲委员会接纳为成员,并同北约签定了《北约—乌克兰特殊伙伴关系宪章》。美国国防部2000年12月公布的《21世纪的美国战略》报告强调,“在安全领域,美国的战略重点是帮助乌克兰改革其部队,以使他们能够越来越多地与北约和其他伙伴国有效协作”;“这些改革包括文官对军队的控制制度化”。这表明美在按“北约候选国”标准改革乌的军队,使其符合北约的要求。为最终拉乌“入约”做铺垫。

由于乌的政治和经济改革没有达到西方的预期目的,加之乌对全面西倾政策开始反思,出现摇摆,进而于1999年下半年,俄乌关系又日渐转暖,致使西方一些国家对乌十分恼火和不满,随之以乌使用西方贷款不当、贪污腐败严重为由,对乌开始大加指责。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6亿美元援乌计划也随之搁浅。美等西方社会的“重压”并没有达到使乌“归顺”西方的目的,恰恰相反,此举引起乌社会舆论及民众失望和不满,最终导致乌同美乃至整个西方的关系开始出现裂痕,美乌关系开始下滑。

随后,在乌独立以来爆发的最大的一场“政治危机”,即因库奇马总统涉嫌一名反对派记者被杀事件,而引发的全国性“倒库风波”中,美等西方社会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意欲将倒向俄,已不太亲西方的库奇马赶下台,扶上有西方背景的尤先科总理,使美乌关系更是雪上加霜。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随之再度宣布搁置对乌的计划贷款。由于美国等西方国家错估了形势,对乌施压,非但于事无补,反倒使乌在美“强权”政治下出现强烈反弹。最终使这场具有西方背景的“倒库风波”阴谋彻底破产,使乌开始倒向俄。至此,美乌关系最终跌入低谷。去年3月,美中央情报局局长特尼特在美参院军事委员会作证时无不感慨地表示,“普京总统抑制了美国在前苏联各国的影响力,试图使俄罗斯成为主要力量”。[31]在“倒库风波”接近尾声时,美驻乌大使帕斯库阿尔也不得不承认,“乌克兰正在投入俄罗斯的怀抱”。

今年3月底,在乌克兰议会选举前,乌总理基纳赫甚至开始公开抱怨,美国对乌克兰要求多,回报却很少。由于应美国要求,乌停止了向伊朗出售核反应堆的计划,遭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特别是针对乌议会选举,美国会通过决议,要求乌“要进行自由公正的选举”,这一“在美国参众两院都获得通过的决议在乌克兰引起广泛反对”,[32]使美乌原本冷淡的关系更显惨淡与扑朔迷离。

(二)俄乌关系。俄独立伊始,为加快融入西方社会进程,一方面想急于“甩”掉乌等苏联加盟共和国的“穷弟兄”轻装前进;另一方面忙于应付国内“百废待兴”的局面,对美仍会弱俄、遏俄、挤压俄的战略空间的意图缺乏足够认识,将乌也作为“包袱”甩了出去。正是出于这样一种心理,俄在黑海舰队划分苏联财产和债务分摊等一系列问题上,与乌斤斤计较,一直以其固有的“强硬”立场处理与乌关系,以致龃龉不断,分歧难以弥合。此外,俄在苏联和后苏联时期推行“大俄罗斯主义”,轻视其他加盟共和国的利益,致使乌想尽早摆脱俄的控制,也是俄乌间长期存有芥蒂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乌前总统列昂尼德·克拉夫丘克曾回忆说,叶利钦一直以“主人”的姿态对待独联体各国。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不允许加入独联体的国家哪怕是形式上的平等。叶利钦自始至终追求的是主导、影响、控制。他根本不想去解决各个共和国的众多经济问题”。[33]正是上述诸多因素所致,两国关系才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当时,叶利钦对乌克兰在克里米亚归属及黑海舰队划分的问题上始终坚持不妥协的立场十分恼火,声称俄乌友好合作条约必须明确塞瓦斯托波尔是俄黑海舰队的主要基地,不然,他是决不会去乌签约的。1996年叶利钦拟对乌进行的首度国事访问也一拖再拖,竟拖了一年之久,以此来要挟乌,引起乌的强烈不满。

随着美国推动北约东扩进程的不断深入,乌在地缘上成了俄与北约的“中间地带”。美利用独联体内部离心倾向日益增大趋势,从西顺势对乌克兰和乌兹别克斯坦加大拉拢力度,从南染指格鲁吉亚,使俄西部和南部同时受压。这才使俄对乌克兰的重要性有了清醒的认识。在叶利钦执政后期开始调整对乌政策,努力发展与乌关系,两国元首和政府首脑相互往来频繁。

普京出任总统后,一改以往俄“老大”派头,凭借《乌俄两国友好合作伙伴关系条约》,积极修复和加强与乌的传统关系,使一系列长期悬而未决的老大难问题相继得到解决。同时,采取“恩威并重”等手段,加大拉乌力度,不断遏制乌西倾趋势。普京认为,俄乌关系的基础首先是“经贸关系”。俄只有通过经济影响,才能达到对乌施加政治影响的目的。为此,普京上台伊始,首访乌克兰时,最先解决的就是乌迫切需求的恢复对乌的石油供应、对乌所欠俄债务重组等问题。

此外,俄借乌美关系暗淡之机,特别是在库奇马因“政治危机”,地位岌岌可危的关键时刻,果断邀请库访俄,并超规格接待,凸显俄乌“兄弟手足”之情。随之又解乌燃眉之急,与乌签署重新统一电网的协议,继而又向乌派去了具有丰富经贸经验的前总理切尔诺梅尔金出任驻乌大使,令乌民众深刻感到了“俄罗斯将经济与政治揉到一块的分量”,从而极大地拉近了与乌的距离,使两国关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由于历史原因,乌俄在经济、文化、民族和宗教等方面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有着根深蒂固的矛盾,从而决定了乌对俄政策的两面性:乌在制定对俄政策时,一方面要考虑抵制俄“帝国野心”的再现,对乌重新控制的因素;另一方面也不能忽视要与俄建立一种平等、睦邻友好合作关系的需求。为此,乌总统库奇马也曾多次表示,要坚定不移地发展与俄的战略伙伴关系;乌俄应在“伙伴、平等与开放经济”的原则下建立和发展关系,认为“没有俄,就不会有乌的未来”,俄现在、将来都是乌的战略伙伴,但“回到联盟是不可能的”。[34]

去年8月24日,普京再度赴乌,出席了乌独立以来规模最大的国庆阅兵式。此间,普京强调,“今天的俄乌关系是稳定的,可预见的。这种战略伙伴关系不仅对两国人民,而且对整个独联体,对统一的欧洲和世界都是一个良好的征兆”。[35] 12月10日,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会见全俄乌克兰移民大会代表时再次重申,俄乌关系一定要有所突破。同时,宣布2002年为俄罗斯的“乌克兰年”。稍后,库奇马也表示,在乌也要开展“俄罗斯年”活动。由此,两国首脑将俄乌关系推向了新的发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