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再议审美判断
机器有能力对画作进行审美判断,并与其他画作进行风格比较,这表明逻辑和客观性——并非难以捉摸的主观性——在构成人工智能系统的复杂算法中起作用。在计算机程序训练时代,这些过程都明显是模拟性的和客观性的;不过,一旦机器达到自动化的水平,主观性的问题就再次出现了。在这个意义上,计算机程序员是像盲眼钟表匠那样运用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著名的宇宙进化论隐喻和自由意志的辩论吗[24]?人类拥有预先决定结果的并由环境塑造的基因编码,计算机能与之相提并论吗?
幸运的是,神经美学(neuroaesthetics)这一新的研究领域已经开始探索视觉阐释背后的生物学过程,同时,神经网络的沟通与计算机程序模式的类似性也被注意到了[25]。鉴于这些发现,很多问题出现了:如果我们能够创造人工智能进行我们长期认为是主观性的各种类型的推理,那么我们会比我们承认的那样更像机器,机器也会有比我们认为的那样更多的人类潜力,或者,这些过程事实上是明确可测的并由客观决定的[26]。在本质上,这种争论指向了决定论和自由意志的问题。大多数人认为一台计算机即便达到自动化状态并有能力从环境中学习,它也不是自由的,我们并不愿意在人类自由的观念上让步,尽管我们最终也是被基因和环境所束缚。
如果我们对审美判断的理解仍然局限于18世纪至19世纪的哲学传统,那么至少我们需要更好地阐释这些主观过程是如何运作的,判定它们究竟是不是主观的,并整合新的科学发展,如神经生物学和计算机科学,来理解知识是如何生产的。这是一个悖论,计算机科学的发展能够促进人文领域重新评估其最基本的前提,即使它们不是当下艺术史学家会被问及的引领潮流的问题:对于艺术史,这就是我们如何决定事物是美和/或重要的,以及对象是如何相互关联的。既然科学进步已经以一种与18世纪哲学家的理解极度不同的方式应用于美学,那么科学进步难道没有为我们能够开始理解认知提供一个平台吗?我们很容易就怀疑幽默的想法可以作为人的主导型气质,但是我们知道康德认为这是可行的,并认为其中一种幽默是对气质缺席的暗示[27]。我们仍然阅读康德对生理和心理状态的阐释,不过并没有研读他的冷幽默理论。
不足为奇,在对艺术史学家们的调查中,他们对问题“对于使用计算机进行艺术的审美判断,你持开放态度吗?”的回应是非常负面的[28]。许多被调查者在评论中明确表示审美判断本质上是主观的。不过,问题仍然是开放的,如果风格、主旨、年代,甚至美都不是审美判断的一部分,那么我们要如何界定审美判断呢?鉴于对有关一种审美判断的特别构成部分回应的肯定性,我们可以下结论说艺术史学家们愿意认为计算机有可能在美学领域作出特定的阐释,但是,通常仍然难以想象这些工作的执行就等同于或是在自动化计算机分析的层面上。这种阐述支持我们的调查结果,艺术史学家对使用计算机在风格阐释层面上对画作进行分析持有开放态度,但这仅是当特定范畴被明确突出或表达了。的确,当被问及计算机进行审美判断的一般概念时,艺术史学家们对于使用计算机视觉技术仍然保持怀疑。所以这些发现表明人文领域成员对于数字化的认知是可以被改变的:在特定问题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