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 区群谬误和简化论

5.3.2 区群谬误和简化论

研究者在使用分析单位概括研究结论时要注意避免区群谬误(ecological fallacy)和简化论(recductionism)两种错误。“区群”是指在个人之上大于个人的群体、组织和社区。区群谬误又称为层次谬误或体系错误,它意指从层次比较高的“区群”分析单位得到的结果似乎也可以在层次比较低的“区群”或个人中得到证实,也就是说在社会研究中,研究者用一种比较高的(或区群的)分析单位做研究,而用另一种比较低的(或非区群的)分析单位做结论。前面在分析“群体”作为分析单位时,所举“凝聚力比较高的团伙领袖要比凝聚力比较低的团伙领袖更具有个人魅力”的例子;分析“组织”作为分析单位时,在“组织中的非正式团体工作效率有积极影响”的例子,都把原来的分析单位下降到了一个比较低的层次,犯了区群谬误。区群谬误同时还表现为研究者在一个比较高的“区群”中收集资料,但是用一个比较低的“区群”或非区群分析单位做结论。例如,当研究者收集若干个国有企业的企业人数、生产率、利润率、职工对企业的归属感等资料时,发现企业规模较大、经济效益较高的企业,职工对企业的归属感也较强,但是不能在做结论时说“企业的规模越大、经济效益越好,职工对企业的归属感越强”。比较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职工归属感较强的企业主要是因为企业的经济效益比较好、企业规模比较大”。因为,企业人数、生产率、利润率是反映企业整体特征的资料,不能用来描述职工个人特征,职工对企业的归属感虽然是通过对职工的调查而得到的,但是它已经被抽象出来反映职工的整体状况。因此,区群谬误的主要原因在于采用层次较高的“区群”为分析单位时,实证资料大部分来自于对个人的调查。如果研究者不注意这些来自于个人的调查资料是用来说明更高层次分析单位的整体特征时,就容易犯区群谬误。涂尔干的《自杀论》研究曾经因为区群谬误而受到批评。以下是两个区群谬误的典型例子:

例5-7: 当以城市为分析单位研究居民的消费行为时,研究者发现居民收入比较高的城市,消费水平要高于居民收入比较低的城市,呈现出“城市的居民收入越高,它的消费水平也越高”的趋势。如果研究者就此得出结论说:“居民收入越高,居民的消费水平也越高”,那么就犯了区群谬误。如果他是从政府统计部门那里获得的以城市(分析单位是社区)为单位的统计资料,所得出的也只能是有关城市的结论,而不能直接以居民的收入(分析单位是个人)解释他们在消费水平上差异。比较正确的结论应该是“居民收入较高的城市,城市消费水平也较高”。它所表达的潜在意思是与“居民收入较低的城市”做比较。

例5-8:研究者在某个县进行村民选举的调查,发现农村外出打工的情况有比较大的差异,有的村庄外出打工的农民比较多,有的村庄比较少。调查结果发现外出打工比较多的村庄很多是选举在外打工归来的农民当村长,外出打工比较少的村庄往往选举原来的村干部为村长。如果就此认为“外出打工者群体往往选举打工回归者为村长”,或者得出结论说“资料表明,外出打工农民和非外出打工农民在对村长的选举上是有差异的”,那么也是犯了区群谬误。因为该项研究是以村庄为分析单位(社区)的,正确的结论应该是“外出打工者较多的村庄,选举打工回归者为村长的也比较多”,或者说“资料表明,外出打工者多的村庄和外出打工者少的村庄对村长的选举结果是有差异的”。因为调查资料主要来源于对各村打工者人数和当选村长背景的统计,或者来自于以村为单位的统计调查, 因此不能从打工者群体和非打工者群体的角度解释他们的选举结果。如果以外出打工者和非外出打工者为分析单位(群体),那么首先要把农民分为打工者和非打工者两大群体,调查他们选举村长的情况,统计两大群体选举村长的结果,然后运用比较分析的方法得出相关结论。

简化论又称作简约论、还原论。简化论包含两层意思:第一,任何复杂的事物都可以“还原”为构成事物的若干个“元素”,整体等于部分的总和。因此,在对整体的研究中,只要取其一部分研究就可以了,最为典型的就是“解剖麻雀”。第二,可以把社会现象分割成各自独立的几个方面,例如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心理的、文化的,企图只用其中一个方面的特征解释和说明复杂的社会现象,并且强调自己解释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没有意识到社会现象的各个组成部分是相互关联的,整体大于部分的总和。

在社会研究中经常有两种简化论错误。

第一,研究者仅仅用十分特殊的个体资料来解释宏观层次的现象,或者说用比较低的(或非区群的)分析单位来进行测量,而在比较高的(或区群的)分析单位上得出结论。因此,它在形式上正好与区群谬误相反。人们可以在很多研究报告中看到这样的例子,它的主标题是对某个省,甚至全国农民问题的研究,例如“三农问题”,但是副标题却是以某某村庄的研究为例。在这里它的分析单位是一个村庄(社区),要解释的却是一个更大的社区(一个省),甚至一个国家。这种简化论在现在的经验研究中还是比较多的。

第二,用一组特殊的、比较狭窄的概念或变量来解释社会现象或问题。社会学主要采用价值、规范、角色、功能、结构等社会学的概念工具;经济学主要考虑供给、价格、边际效应等经济学的概念工具;心理学主要考虑人格、气质、智力、认知等概念工具。例如,就像在前面讨论过的“教学减负”问题,经济学家看到的是教育的供给和需求;社会学家看到的是教育可以改变个人的地位,达到向上流动的目的;心理学家看到的是教育负担给学生的心理压力从而造成的人格扭曲,等等。而且,所有的简化论都认为只有自己采用的分析单位或变量更有效。关于“教学减负”的研究,经济学家的分析单位可能是国家、城市、乡村(分析单位是社区),社会学家更愿意采用阶级、阶层作为分析单位(群体),而心理学家由于注重对人格的分析,它的分析单位毫无疑问是个人。

要避免简化论的错误,最主要是在选择层次较高的分析单位时,注意资料来源单位和得出结论单位的一致性。例如,研究者要做全国“三农问题”的研究,所采用的分析单位是社区。在实地研究时,应该在全国农村选择比较多的村庄作研究,而不是一两个村庄,在被选择的多个村庄里收集有关资料,然后才能在社区的分析单位上得出结论。如果采用调查研究的方式,就可以以全国为总体,采用多段抽样的方法,从地区(市)、县、城镇、村再到农民,抽取调查对象。由于是多段抽样,它的分析单位可以有多个,但是仍然要注意资料来源单位和得出结论单位的一致性,因为有些资料可能来自于“群体”或“社区”的分析单位。同时,为了避免解释的片面性,社会学的研究要综合地考虑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善于把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和社会学的研究融合在一起,达到对复杂事物的全面认识。

无论是区群谬误还是简化论,都是选用不恰当的分析单位而产生的。但是,有时候人们很难判断在研究具体问题时分析单位的适用性,因此,分析单位成为研究者在研究中,尤其是跨学科的同主题研究中经常讨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