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古代帝国

14.1 古代帝国

大多数陆地交通要比水上交通发展缓慢,部分原因是最早的城市中心多位于大河流域,很适合水路交通。即便是在欧洲,最早的贸易路线也是大河。古埃及与叙利亚海岸、索马里及阿拉伯之间的贸易主要是海岸贸易,与克里特岛的贸易还必然牵涉外海地区。

然而,贸易只与天然的交通设施有部分联系,一些更重要的因素有时会对长途通信和道路修建提出需求,并促进其发展。为进行圣战、传教并举行朝圣,宗教目的也能起到对交通的促进作用。再者,古代帝国的集权政权有赖于由信件和信使带来的即时信息,大约公元前1800年(第Ⅰ卷,边码725)发明的马拉战车要求有较好的道路,信使则需要在路途中间有固定的驿站。随着帝国势力的扩张,商人也需要稳定的交通形式。在路线安排上,经济因素并非总是压倒一切地占主导地位,但始终是很重要的。经济因素的考虑源于如下的事实:在古罗马及古希腊时代,陆路运输的路程每增加100英里,大宗货物的价格差不多就要翻一番。

从交通的观点来看,地中海国家由于有海路运输而获益甚多。对长途运输的发展来说,地中海地区的气候、位置和锯齿状的海岸线非常理想。地中海被意大利半岛和希腊半岛分为三部分,它的四大门户连接伊比利亚、黑海、埃及,还有叙利亚和安纳托利亚的亚洲部分,并通往美索不达米亚、波斯、印度和中国。

在古代,罗马帝国虽曾一统天下,但帝国的中心仍然在不断变化,由东方的亚历山大城移至西方的罗马,而后又回到东方,先是君士坦丁堡,后又随着伊斯兰教的传播转到巴格达。但无论帝国中心怎样变迁,大自然还是赋予它便利的海路交通。即便是热爱陆地的罗马人(他们曾很不情愿地与迦太基人进行海战),还是通过成为地中海无可争议的主人来控制罗马帝国。因此,陆路交通和它的标志性成果——道路建筑,只能通过一系列中央集权国家的逐段建设才慢慢发展起来,先是波斯王朝,再是希腊化时期的君主,最后是罗马帝国。

在古罗马时期,欧洲西部每平方千米居住人口不超过5—12人,地中海地区则为18—27人。因此,主要是基于战略考虑而修建的罗马道路网的西部,从未像南部与东部的那样密集,而后者居住着超过5000万的罗马人。

在第Ⅰ卷第26章中,已述及早期的古道及最古老的道路。埃及人修筑了从采石场通向尼罗河的石砌道,以便运送建筑材料。约公元前2500年,克里特人在克诺索斯到费斯托斯及一个位于迈萨拉湾的米诺斯港口修建了一条道路,它显示了石匠高超的技艺水平[1]。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城镇的大部分主要街道及市场均用石板铺路,其中有些路段正确地采用了砖石铺底的施工方法,石板被放置在掺有沥青的砂浆上,特殊设计的接缝避免了沥青在炎热的夏日里熔化。一些铺设的道路专供朝圣队伍行进使用,连接着城市里的神殿和城市外的神庙(第Ⅰ卷,图160B)。在宗教节日里,载有上帝神像的车辆出现在这些道路上。目前已知的最为古老的这种道路位于赫梯首都哈图沙什,大约在公元前1200年前后修建。还有一系列这样的道路分布在亚述的阿舒尔(约公元前700年)、巴比伦(约公元前700—前600)、埃雷克(约公元前300年),其中有些路面有车轮辙道,宽度等于马耳他及希腊那些古老道路的车轮辙道(边码498起)。两头牛所拉的车是形成这种标准化道路的主因(边码499)。

人工铺设的远程道路的出现要比宗教仪式用的道路晚。即使是从埃及至加沙、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的经常使用的沿海大路,也往往仅比小道宽一点,不能通行车辆。亚述人征服世界的企图,意味着要使携带攻城设备的军队实现机械化。提革拉—帕拉萨一世(Tiglath-PileserⅠ,约公元前1115—前1102)将他的统治范围扩大到了西北方向古老的赫梯帝国,拥有一支专为军队的车辆和攻城设备铺路搭桥的工程兵队伍[2]。他这样描述从伊拉姆山脉到南方的一次进军:“我带领战车和士兵,翻过陡峭的山崖,穿越沉闷的小路,用铜斧劈出一条我的战车和军队能够通过的路来。”[3]然而,他的军队更多时候会遇到“战车无法通行的地方”,只能徒步前进。

亚述的君主们并未尝试修建一个公路网,他们在帝国许多边远的地区采用烽火信号进行通信联络,这一古老的方式曾长期在以色列(《士师记》第20章第38节;《耶利米书》,第6章第1节)[4]和美索不达米亚[5]使用。城镇和城镇分区地图以及标明城镇之间、地区之间往来所需时间长短的清单,由被称为“国王信使”的人全权管理,其中有些与后来罗马的道路图相似,亚述至波斯湾之间的各城镇均标出了它们相互间的距离(约公元前800年)[6]。大河上有渡船以及像巴比伦河上那样的永久性大桥,古典作家曾对此热情赞颂[7]

汉穆拉比(Hammurabi,约公元前1750年)曾就行程速度给(200千米外)拉尔萨的一位官员这样写道:“你要日夜兼程,才可在两天内到达巴比伦。”[8]以撒哈顿(Esarhaddon,公元前681—前668)声明他的政策将是“开放国土上所有的道路,以使与所有邻国的交通得以恢复”。这仅仅只是指平整并维护道路,并未提高在埃及行程的速度,尼罗河水上涨的消息以大约11千米的时速从埃勒凡泰尼传递到孟菲斯(约公元前2000年)。大约在同一时期,古代近东地区从北方引入了马匹(第Ⅰ卷,边码721),最初只用来拉战车。萨尔贡二世(公元前722—前705)当政后,马匹有时会被用作坐骑,他的军队中还有骑兵(公元前710年),它的出现最早可追溯至亚述纳西拔一世(Ashur-nasir-palⅠ,公元前884—前859)。约公元前750年,在埃及发生了一件令人惊奇的事,一位王子骑上了军马却“不要战车”。后来的亚述国王向外国派遣骑马的信使[9]。驭马术来自波斯,在最初的几个世纪仅限于贵族圈子。直到很久以后,骑马也未影响修筑道路的发展。

居鲁士(Cyrus,公元前550—前530)建立波斯帝国后有了足够的马匹。波斯国王为融合其统治下的各民族,寻求一种适用于全国的改良的送信方式。在搞清一匹马一天能跑多远后,居鲁士建起了一系列驿站,相邻的驿站间是一天的路途,距离约25千米,并设有换班的马匹、马夫和督察员。这一送信方式的完善要归功于大流士一世(公元前521—前485),可以从《旧约》(Old Testament)上得到证实,其中曾提及信件是由“马背上的邮差以及骑着骡子、骆驼和小单峰驼的信使”(《以斯帖记》,第8章第10节)递送的。

庞大的波斯道路系统通向波斯国王建于苏萨、波斯波利斯和埃克巴坦那的宫殿。希罗多德(Herodotus)称为皇家大道(图456)的主要道路,由最西边的省城萨迪斯和以弗所港伸展到苏萨,途经伊苏斯、劳迪塞亚、奇里乞亚门、塔尔萨斯、宙格马、尼西比斯和尼尼微[10]。信使可在9天内完成2600千米的路程,速度是军队的10倍。巴比伦和苏萨间的路程要费时一天半,也即平均每天150千米。拥有特殊装备的信使的这一速度,直到拿破仑时代才被超越。

不过,这些并非是试图大规模修路的主要原因。皇家大道的途中有陡峭的斜坡,尽管能行驶马车,但色诺芬(Xenophon)在其所著的关于居鲁士远征黑海和击退1万名希腊雇佣军(公元前401年)的史书中,经常提到战车陷入淤泥之中[11]。实际上,道路是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加以维护的。小居鲁士(Cyrus the Younger,公元前424?—前401)曾对其属下这样说道[12]

你们这些指挥修路的先生们,手中握有被我从标枪手、船夫和投石手位置上调离的士兵的名单。在行进中,你们要让老资格的标枪手手执伐木用的斧子,让船夫扛起鹤嘴锄,让投石手背着铁锹,组成小分队走在四轮马车前。这样一旦需要修路,你们就可以立即开工。

这样修路仅仅意味着平整道路而已,直到东方完全进入罗马时期,修路这个名称方才实至名归。

波斯人还利用单峰驼和骆驼作为乘骑和驮运工具[13]。新石器时代晚期,中亚的骆驼和阿拉伯的单峰驼已被驯养。由于和沙漠居民的接触,埃及人早在古埃及王朝之前就熟悉单峰驼,犹太人则从元老院时期开始认识它。骆驼驯养成为古代阿拉伯南部王国的经济基础。尽管真正的骆驼在大约公元前1100年被引入阿拉伯,却从未兴盛起来,单峰驼则成为沙漠中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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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56 从萨迪斯到苏萨的波斯皇家大道图。

当新月沃地的两角(第Ⅰ卷,地图1B)被想从沙漠中开辟捷径用于贸易的大国占据时,骆驼运输的兴起在叙利亚成为可能。当时,阿拉伯人在骆驼驯养方面已很先进,一批既能载人又能驮货的骆驼被用来进行农产品和盐的贸易,巴尔米拉因此变得富裕起来。重要的是,途中的供水不能间断,不应设置收费站,沙漠劫匪的长期威胁也应得到控制,这些条件在波斯时代(从公元前6世纪起)才第一次得以实现。

从埃及、叙利亚穿越沙漠前往美索不达米亚,交通枢纽是巴尔米拉和佩特拉这两大沙漠地区贸易中心。它们在不同的政治条件下兴起,巴尔米拉在波斯时期很繁盛,但衰败于希腊化时期。到公元前2世纪时,从叙利亚直达美索不达米亚南部之间的路线也已荒芜。此后,巴尔米拉又变得重要起来,尤其是在1世纪末期,罗马人和安息人开始意识到沙漠贸易的重要性。罗马人修筑了一系列穿越巴勒斯坦、叙利亚和外约旦的道路,并设置了里程碑(图459)。这些道路起初并未铺砌,但经过频繁的踩踏变得更为平整,并且每隔50千米就有水井或蓄水池[14]。巴尔米拉的贸易达到顶峰时,佩特拉衰落了,亚美尼亚成为罗马人与安息人之间的战场。巴尔米拉在273年衰落,在8世纪时又一次复兴,持续了约500年,但在巴格达陷落(1258年)后急剧衰败,在君士坦丁堡沦陷(1453年)后消亡。

佩特拉在波斯时代首次变得重要起来。随着托勒密(Ptolemies)和塞琉古(Seleucids)王朝(公元前2世纪)的衰败,它的重要性逐渐提高,导致了所有贸易从南阿拉伯转移到大马士革和叙利亚,而不再是埃及。庞贝对叙利亚的征服(公元前66年),引起了佩特拉对巴尔米拉道路利害关系的注意,一直延续到图拉真(Trajan)统治时期(98—117)。后来,佩特拉逐渐没落,巴士拉开始取而代之,成为阿拉伯福地(也门)的“沙漠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