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港口、码头和灯塔
地中海沿海地区的文明与港口、码头建筑技术的发展密切相关。罗马帝国统治着整个地中海海岸，它的大部分港口坐落在和原先港口同样的位置上，但早年残留的设施大多湮没在罗马人较大规模的港口建筑中了。数百年的闲置，加上冬日的海水侵蚀，甚至摧毁了后来建的设施。只有那些被沙子和淤泥掩埋的古代港口得以幸存下来，我们现在才可能研究它们的具体布局情况。
大多数古代港口可以追溯到腓尼基时代。最近的空中和水下研究结果，进一步证实了人们对提尔和西顿的认识。当然，现在我们仍然很难把腓尼基建筑与希腊建筑或罗马建筑区别清楚。对于那些腓尼基人殖民迦太基期间修建的港口，在外观上对照阿庇安（Appian）的描述，我们可以找出很多罗马建筑风格（公元2世纪）的痕迹：
港口之间相互连接，有一条70英尺宽的共用通海入口，入口处可用铁链封闭。第一个港口是供商船使用的，各种船具都放在那里。第二个港口里有一个小岛，环绕港口和小岛，间隔分布着一些大码头。筑堤内满是船坞，有220艘船的舶位以及堆放船用工具、设备的仓库。每个船坞前面都有两根铁柱，因此，港口和小岛都像一排连起来的门廊。小岛上建有指挥室……指挥室相当高，这样指挥官就可以俯瞰整个海面的情况，而海面上的人们再怎么靠近也无法看到指挥室里的任何动静……商船不必穿过船坞便能通过几条通道从第一个港口驶出［27］。
这些描述并不完全符合迦太基港口遗迹的真实面貌。那里确实有直径约300米的水坞残迹，水坞中央也有小岛，但是到目前为止，人们挖掘出土的文物还无法证明前面提到的指挥室或者相邻码头的存在。当然，也可能是由于年代久远，港口内的石材已经几乎被偷盗一空了。关于这些迦太基的港口设施还有一个疑问：为何它们会被罗马帝国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呢？要知道，对罗马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来自海上的威胁，普通的商船也比罗马和迦太基交战时期使用的战船要大得多（边码573起）。
和迦太基一样，古雅典城也有结构复杂的港口设施。这些建在比雷埃夫斯的港口的情况，可从文字记载以及考古资料里了解一些。主要的港口肯塞鲁斯位于阿克特海角的西面，防波堤筑起了一条仅50米宽的水道入口，入口处附近有一个带船坞的海军码头，再往里去是一个很大的供商船停泊的商用码头。齐俄和穆尼齐亚的海港要小一些，都位于海角的东面，专供海军使用，有滑道可供拖曳船只。利用这些滑道，比雷埃夫斯可以容纳至少372艘船。从遗迹来看，这些滑道有一长排，彼此紧挨着，并用柱廊支撑屋顶（图470）。滑台高出地面，但有向水面倾斜的坡度，中央呈脊状，用来放置船的龙骨。每个滑道可以放下一艘梁宽5米、长30米的船只。不过，必须强调的是，这些滑道是供战船使用的，不太可能供大型商船使用，因为大型商船有时长达60米，宽达12米。
图470 中部希腊西海岸阿卡纳尼亚的奥尼亚戴的船坞截面图。
总的来说，罗马时期的港口建筑保存得比先前的那些完好得多。在台伯河入口处，靠近奥斯蒂亚的罗马帝国时期的港口基本上被挖掘出来。位于波图斯的第一个人工港（图471）被简称为罗马港，公元46年由克劳狄皇帝修建。当时，老的奥斯蒂亚港开始被河流带来的沉积物淤塞。人们修建了两条延伸到海里的大型防波堤，围出了一处1000米见方的区域。其中一条防波堤建在一艘大型废船上，卡利古拉（Caligula）曾经用这艘船将埃及方尖碑运送到罗马。在这条防波堤上竖起了一座高耸的灯塔，它后来成为伊特鲁里亚海岸最著名的航海路标之一。当年的克劳狄港所在地，如今只剩下一片土墩和混凝土地基，有关它的构造详情已经无法轻易重现。
后来，图拉真进一步改造了罗马港，新建了一个六角形内港，宽700米，有一个宽敞的仓库和其他一些设施。港内码头由混凝土和砖块砌成，码头边上都有突出的在水平位置凿了洞的石头，船只停靠时可用它系泊缆绳，并固定系船柱。水坞的深度有4—5米，铺了巨石做地基，以方便疏浚从江河汇入的泥沙。此外，入口处近端还有一个250米×40米大小的水坞，可能是充作干坞用的，不过没有明显迹象表明它紧收的入口如何关闭并排水，迄今也没有挖掘出起重机和滑车之类能从船上卸重物的设备。袋装的粮食、瓶装的油或者酒，无疑都是人工卸货的，但那些从国外拉回首都的大柱子和大理石块，无疑需要用其他手段才能卸货。
图471 由克劳狄建于公元46年、位于波图斯的罗马港示意图。
内港口以及码头和船坞是后来由图拉真（98—117）加建的。
所有古代地中海港口中，大莱普提斯（莱卜代，Lebda）或许是保存最完好的，位于非洲海岸迦太基和亚历山大城（图472）之间。这里显示的港口由当地人在塞维鲁（193—211在位）统治时期修建，海水只侵蚀了防波堤的较外缘部分，港口内部的防波堤至今非常完好。港口面积大约是360米×300米，由两条防波堤围成，它们之间有一条80米宽的通道。西边的防波堤向海面伸出100米，最前面有一座灯塔。整个水坞周边不到1000米的范围内，分布着一些用大石灰石块砌成的码头，码头后面是一些有着漂亮廊柱的大仓库。在适当的位置都有一个仅略略高出水面的平台，供船只卸货之用，平台砌有向外突出的石头，中间凿了洞，以固定直立的木制系船柱。在矮平台上，每隔一定距离筑有通往码头的石阶。
图472 北非大莱普提斯的一座码头的复原图。
建于193—211。
阿奎莱亚位于亚得里亚海海角，那里也发现了非常相似的遗迹，比如泊船码头同样砌有向外突的石头，凿洞固定木制系船柱。不过，这里的港口是河港，只有50米宽，没有海港里那种大型水坞的痕迹。有意思的是，在大莱普提斯，船只入港后并不马上系泊在陡直的码头边上，而是先泊在矮平台边上卸货。
我们所叙述的港口，从技术上看是资料最丰富的，但在地中海沿岸其他很多地区也能找到罗马港口的踪迹。在安齐奥、奇维塔韦基亚、波佐利、泰拉齐纳这些地方，都能看到大型防浪堤的遗存，表明那里曾为港口建设花费了大量的劳力。这些工程需要专门的维护，因为冬季的暴风雪会损坏港口设施，海沙的蚕食直至今天都会构成威胁。不少大港口缺乏系统的维护，在中世纪早期就逐渐荒废了。其中的部分原因是，那时的人们总是更愿意使用那些不怎么需要维护的港口。此外，政治原因导致罗马、迦太基和亚历山大城都相继丧失了海上优势。只有亚历山大城后来重新取得了海上优势，但那已是较晚近的事情了。
图473 罗马港口（可能是波佐利港）。出自那不勒斯附近的格拉尼亚诺发现的一幅壁画。1世纪。
图474 亚历山大城灯塔和港口设施的复原图。
由索斯特拉图斯约于公元前280年设计。
最后，再介绍几个有代表性的古罗马时期的港口和船坞。最好的一个可以从那不勒斯附近的壁画上看到（图473）。尽管这幅绘于1世纪的壁画，是想象出来的场景，但它表现的或许是邻近的波佐利港。波佐利港是罗马时期的一个主要港口，尼禄一度计划从这里开凿一条运河通到首都，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早先，地中海上的水手主要靠海岸附近山顶的篝火来导航。由于商船的航线较为固定，港口越来越多，灯塔就成为一种必要的设施。然而，古代灯塔的功能并非是向航船警示暗礁或海角，而只是为航船指明通往港口的入口。因此，从现代意义上讲，它们只是港口航标而不是灯塔。
亚历山大城的巨型灯塔是迄今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真正灯塔（图474），公元前280年菲立德（Ptolemy Philadephus）统治时期由尼多斯的索斯特拉图斯（Sostratus）设计，高达85米以上，位居古代几大奇迹之列。它建在巨大的方形底座上，底座几乎占了整个灯塔高度的一半。底座上面是一层八角形的建筑，再往上是一直径稍小的圆柱体建筑，建筑的顶上便是灯塔。灯塔的灯由树脂点燃，用磨光的金属面充当大型反光镜以聚集灯光，据说300斯塔德（约35英里）以外都能看得见。这座灯塔毁于14世纪的一次地震，我们现在只能根据一些古老的文献记录和阿拉伯史学家的记载推测它的结构。由于声名远播，它成为所有古代港口灯塔的设计蓝本。
从硬币到各种纪念物，处处可以看到那些高耸陡峭的信号塔都普遍采用了台阶式结构（图524）。意大利最大的灯塔建在通往波图斯的入口处（边码518），不过它现在只剩下了塔基，塔身高度只能完全凭推测，估计应有4层楼高。从设计图看，下面的3层应该是方形的，建有灯塔的最上面一层则是圆柱形。只有塔顶部的罗马式浮雕和镶嵌物有被烟熏过的痕迹，说明当时只在顶部点灯。另外，在这座塔里没有使用反射镜的迹象。
图475 “老者”：位于布洛涅的一座灯塔。
根据萨塞克斯（Sussex）的马诺（Cowdray Mano）约1544年的一幅壁画（现已毁坏）而作。
对罗马人建造的其他许多灯塔的详情，我们所知甚少。存留到中世纪令人印象最深刻的灯塔之一是布洛涅灯塔，它后来在17世纪中叶倒塌了。同时期的图画显示（如果资料来源可信），这座灯塔是12层的结构，将近60米高，每层均呈八角形，越往上截面越小（图475）。
据苏维托尼乌斯（Suetonius）记载，卡利古拉大帝（Emperor Caligula，37—41在位）为庆祝入侵英国（该计划后来夭折了）而建起了一座“极高的塔”，它像灯塔一样，一束灯光从塔顶射向远方，指引船只前进。根据这段文字，我们有理由推测，修建布洛涅灯塔可能就是出于这位狂妄君主的痴迷梦想［28］。
在英吉利海峡对岸的多佛尔也矗立着两座罗马灯塔，最西边的一座现在只剩下一堆不成形的混凝土。东边的那座情况要好一些，残存至今，紧挨着卡斯托的圣玛丽亚大教堂。它的外形呈六角形，每边长4.5米，塔身内部4.3米见方，残存高度13米，推测的原来高度应该是现在的近2倍（图476）。方形截面的中央塔身显然是带楼梯的木制结构，尽管外墙已严重损坏，但可以清楚地看出它的外部各楼层像布洛涅灯塔一样呈阶梯形结构。
罗马人究竟采用什么方法使灯塔的燃焰经久不灭，相关的技术资料非常少见。主要用木柴作燃料应无疑问，但肯定还加了一些可燃性液体，以便减少燃料的开销，同时保证海边刮起大风时燃焰也不会被吹灭。
图476 位于多佛尔的罗马灯塔复原图。
对灯塔的需求一直持续到中世纪，甚至在一些主要的罗马港口设施被部分或完全弃用后很久，一些罗马灯塔还在继续使用。新的灯塔刚问世时也许是木结构的，顶上支着火盆。不过，砖石结构的灯塔肯定在1000年后不久就应运而生（图530）。1139年，在热那亚建起了一座砖石灯塔。来航的那一座则在1304年落成并保留至今，它由石料砌成，高51米，内部为7根直径逐渐缩小的鼓形石柱，外部为2层结构。吉伦特山口处的科尔杜昂灯塔始建于1584年，它是已知最早直接建于岩石上并饱受海浪拍打的灯塔。然而，直到17世纪的最后几年，接近现代结构外形的新型灯塔才开始认真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