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媛顾绣文化内涵与文化价值
顾绣依南北宗论的文人审美趣味甄选绣材,搜访意境高雅的宋元名迹为绣稿,“所绣人物、山水、花卉,大有生韵”[10],标榜宋绣“绒采夺目,而丰神宛然”[11]的境界。其将刺绣针法与绘画笔意有机结合,常用针法有戗针、套针、花针、铺针、齐针、虚实针、刻鳞针、冰纹针等,表现为勾、皴、点、擦、染的绘画技法,使画绣产生细、均、齐、密、平、顺等纹理转折;注重丝线铺陈和组合,形成五色俱全的调子变化,表现出明暗空间层次和不同的质感,可谓匠心独运。
崇祯七年(1634)顾寿潜为《宋元名迹方册》作跋文,真实而详细地介绍了韩媛顾绣的选题定位、制作过程、表现手段以及董其昌对绣品的反应和评价。顾寿潜作为创作过程的亲历者,同时又是明末江南文人集团的一员,他对顾绣进行了完整论述和总结,这是一篇研究顾绣不可多得的重要文献:
“在女红而刺绣,犹之乎士行而以雕虫见也。然古来称神绝、称每自不朽,恶在针丝位中,不足千秋也者!廿年来,海内所以珍袭吾家绣迹者,侔于鸡林价重,而赝鼎余光,犹堪令百里地无寒女之叹。第五彩一眩,工拙易淆。余内子希孟氏别具苦心,居常嗤其太滥。甲戌春,搜访宋元名迹,摹临八种,一一绣成,汇作方册。观者靡不舌挢手舞也,见所未曾,而不知覃精运巧,寝寐经营,盖已穷数年之心力矣。宗伯董师,见而心赏之,诘余:‘技至此乎?’余无以应,谨对以‘寒铦暑溽,风冥雨晦时,弗敢从事。往往天晴日霁,鸟悦花芬,摄取眼前灵活之气,刺入吴绫’。师益诧叹,以为非人力也;欣然濡毫,惠题赞语。女红末技,乃辱大匠鸿章。窃谓家珍,决不效牟利态。而一行一止,靡不与俱,伏冀名锯,加之鉴赏,赐以品题,庶彩管常新,色丝永播,亦艺苑之嘉闻,非特余夸耀于举案间而已也。时在崇祯甲戌仲冬日,绣佛主人顾寿潜谨识。”
跋文中,“往往天晴日霁,鸟悦花芬,摄取眼前灵活之气,刺入吴绫”真实反映了韩希孟作品重视对造化的观察和感受,“写”的是“物之生意”,而不是物之表象。这体现着董其昌文人画论的核心理念,追求淳朴质实的古意,找寻由心而生发的天趣,感知与表达具有“气韵”的“妙得天成之作”。
董其昌用“精工遂使同侪不能望见颜色”一句,精准地评价了顾绣的成就。从顾绣产生伊始,就十分注重突出绣品自身的文化属性和文脉来源,顾汇海姬妾缪氏所用的“虎头”款印,即是彰显其家族绣品沿承顾恺之“顾虎头”传神写照、妙想迁得一脉之意。顾氏家族的男性成员在与华亭画派董其昌、几社陈子龙等江南文人团体的学习和交往中,势必会将江南文人思想和绘画的理论融入于顾氏绣画的创作过程之中,对顾绣的审美价值和发展取向起着积极的引导和提升的作用,“士气”和“品格”是顾绣区别于其他绣种的重要特征。针黹美和书画美交相辉映,笔墨意趣和丝绺组格交融,依绘画“六法”之理和点染之趣,进入“生气回动,五色烂发”且极具个性的画绣审美层面,使顾绣成为中国刺绣史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