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希孟作品及艺术特色
韩希孟是顾绣的代表人物,生卒年不详。从现存作品看,其活跃于崇祯年间,能书善画,尤精刺绣。她曾广泛收集历代名画加以临摹,深得内中之精妙,所以在绣制名人书画时,能够心领神会,做到运针如笔,神似原作而有过之。其传世作品主要有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韩希孟绣宋元名迹方册》和藏于上海博物馆的《韩希孟绣花卉虫鱼册》等。韩氏所绣的人物、山水、草虫等无不精妙传神,为世人所珍,时称“韩媛绣”,一代宗师董其昌惊叹其绣品“非人力也”。韩希孟绣品一般均绣有印记或题有名款,如“韩氏女红”“韩氏希孟”等,是为辨识韩氏作品之依据。
1.《韩希孟绣宋元名迹方册》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由《洗马图》《百鹿图》《补衮图》《鹑鸟图》《米画山水图》《葡萄松鼠图》《扁豆蜻蜓图》《花溪渔隐图》八开组成,是一件流传有序的作品。每幅绣品对页均有董其昌题赞、“韩氏女红”朱绣方印,绣品和对题均有“五峰珍赏”白文鉴藏印。末开还有韩希孟绣款。册尾有顾寿潜和清代收藏者萨迎阿跋。绣品以白色素绫为地,用四十余种深浅不同的丝线绣作而成,针法丰富多变,作者灵活运用掺针、齐针、编针、接针、滚针、松针、施针等,使作品既有笔墨意趣又有高于丹青的质感和立体感,表现了韩希孟高深的美学修养和巧夺天工的技艺,是其代表作之一。
顾寿潜题跋云:“在女红而刺绣,犹之乎士行而以雕虫见也。然古来称神绝,每自不朽,乌在针丝位中,不足千秋也者!廿年来,海内所以珍袭吾家绣迹者,侔于鸡林价重,而赝鼎余光,犹堪令百里地无寒女之叹。第五彩一眩,工拙易淆;余内子希孟氏别具苦心,常嗤其太滥。甲戌春,搜访宋元名迹,摹临八种,一一绣成,汇作方册。观者靡不舌挢手舞,见所未曾;而不知覃精运巧,寝寐经营,盖已穷数年之心力矣。宗伯董师,见而心赏之,诘余:‘技至此乎?’余无以应,谨对以‘寒铦暑溽,风冥雨晦,弗敢从事;往往天晴日霁,鸟悦花芬,摄取眼前灵活之气,刺入吴绫’。师益诧叹,以为非人力也,欣然濡毫,惠题赞语。女红末技,乃辱大匠鸿章;窃谓家珍,决不效牟利态。而一行一止,靡不与倶,伏冀名钜,加之鉴赏,赐以品题,庶彩管常新,色丝永播,亦艺苑之嘉闻,匪特余夸耀于举案间而已也。时在崇祯甲戌(1634)仲冬日,绣佛主人顾寿潜谨识。”揿“寿潜”“武陵季子”白文方印。
湘林跋:“嘉庆壬申(1812)暮春之初过,五峰主人净香室观顾家希孟氏绣宋元名迹,巧夺天工,虽古所称针神者,当无不过如是也。湘林识。”揿“萨迎阿”“湘林”方印。
从题跋及收藏印看,此册曾经清代道光皇帝的长孙载治收藏,后流出清宫,于清嘉庆十五年(1810)被萨迎阿于琉璃厂古画楼田氏铺购得,又经梧州关伯珩先生收藏,1960年12月由其女关瑞梧捐献给北京故宫博物院。
2.《韩希孟绣花卉虫鱼册》
上海博物馆藏。此册由韩希孟四开绣品和董其昌、陈子龙两篇题跋组成,首页附两条题签,行书“明女史韩媛仿宋元名笔绣册 董文敏陈忠裕题跋 匋斋珍藏 李葆恂署”和楷书“仿宋元名笔绣册”,钤“顾氏家藏之宝”巨型朱文方印。绣品依次为:《湖石花蝶》《络纬鸣秋》《游鱼》《藻虾》,每开均绣“韩氏女红”朱文方印,《藻虾》左上角绣题“辛巳桂月绣于小沧州 韩氏希孟”款,“辛巳”为崇祯十四年(1641)。
3.《湖石花蝶》
玲珑剔透的湖石中,生长出数枝石竹,双蝶在粉红色的花间飞舞。湖石的绣制不套用明代常见的“三蓝”表现方法,而是独辟蹊径,用了黑、灰、土黄等与自然界中石头一致的色线掺针绣成,看起来很真实。花朵设色淡雅,用白色、米色、粉红等线掺针绣成,中间花心用了垫绣,既简洁又不入俗套地表现了花的层次。双蝶用掺针绣出,一张一合,姿态各异;棕白相对,色彩不同,并稍用黑色描染。坡地用斜缠针绣边框,然后再敷彩。绣作很好地再现了庭院中春意盎然的景象。右下角钤“许蕙”朱文方印。
4.《络纬鸣秋》
一丛盛放的野菊花夹杂着野草占据了多半个画面,络纬轻盈地在枝叶上振翅而鸣,右下角点缀着些许湖石和花草。络纬、湖石、花叶等用掺针和缠针,花蕊用打籽针,有些细枝则用接针。杂草的叶子由绿泛黄,呈现出多种色彩,有深绿、浅绿、草绿等单色叶子,也有绿-黄、黄-藕、浅绿-浅黄-粉红-金黄等晕色但却不失自然的叶子,折射出一派清丽的秋光。
5.《游鱼》
清澈的湖水中,三尾游鱼徜徉于水草间,找食正欢。鱼、水藻和浮萍均用掺针绣制,并以针路分出茎脉,设色清淡,晕色丰富。鲶鱼用灰、藕、黄、黑等色线绣身体,鱼鳍及鱼尾等则用灰色、藕色和粉红色掺绣,形象逼真,过渡自然。水面敷淡蓝色彩晕染,以色补绣,呈现神韵俱全的效果。
6.《藻虾》
几只鲜活的河虾在漂浮的水藻间觅食,边上蓼草依依。虾身绣线虽已基本脱落,但从其底稿仍可看出用黑、灰色线以套针或掺针绣出层层相叠的组织结构,脚肢及触须用接针,虾的腹部略用施毛针表现。水草由松针绣出,用绿、黄、藕等色表现其老嫩程度,蓼草用齐针和掺针。最特殊的是为表现水的效果,制作者还作了全部敷色的尝试,今天看来色彩浑浊的部分也许是当年最新颖的方法。右下角钤收藏者“谭观成印”白文方印。
此四幅作品虽针法不多,但格调高雅,技艺娴熟,劈丝极细,晕色自然,色彩的运用十分丰富,排针的平齐光顺都恰到好处,不仅再现了绘画效果,更赋予物象灵动的活力。册尾有董其昌、陈子龙题跋各一篇,分别落墨于崇祯九年(1636)、崇祯十二年(1639),均比韩希孟绣品上的落款时间早,疑是从其他绣册中散出又拼入此册。民国时期,谭观成以重金购得《花卉虫鱼册》,又附题跋一页于册内(未装裱),表达了其欣喜若狂的心情,对顾绣的起源和成就作了追述,也对这个册页的流传作了记录。
从早期顾绣作品中可以发现:第一,顾绣从一开始就与书画有不解之缘,或是为补画笔之不足,用亮丽的丝绣来增强画的立体感;或是采用名画做蓝本,惟妙惟肖地再现绘画的意境,它集诗、书、画、印于一体,就连装裱也直接借鉴了书画手卷、册页、立轴的形式,所以被称为“画绣”。第二,早期顾绣所用的绣印主要有四种:代表家族的“虎头”、代表作者的“缪氏瑞云”“韩氏女红”等、代表朝代的“皇明顾绣”和代表产地的“露香园”等。这些绣印单独出现在各自的作品中,没有一处组合、交叉使用,明确地表达了制作者的用意和作品的归属,这与后期顾绣绣印的使用情况完全不同。第三,早期顾绣虽然并非一人、一派所为,却都具备文人画绣的特点,有思想,有格调,有情趣。作者首先应该是画家,绣是为了更好地表现画作,用针不拘泥于程式,只要能表现绘画意图的都可采用,没有丝毫匠气,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