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材料和针法
辽博藏顾绣作品材料包括丝线、捻金线、孔雀羽线以及人毛发。丝线分为粗线和细线,可以根据物体的特性选择不同的丝线。粗线用于大面积图案,如衣服、蒲团,加捻线还可增强质感;细线用于小面积块面,如花叶、鸟羽、人物五官等。刺绣针法非常丰富,要根据底本的不同灵活选择针法,尤其能突出对象特点的部分,如鸟羽毛、兽毛、人物五官以及花瓣的层次,更要选择最适合的针法。
1.人物的表现手法
辽博藏顾绣中有两幅为人物题材,一是《董其昌题弥勒佛像》,一是《“七襄楼”款仿发绣人物》。另外,《顾绣花鸟人物册》也有两件为人物题材。《董其昌题弥勒佛像》和《“七襄楼”款仿发绣人物》的底本风格完全不同,前者色彩艳丽、纹样精细,后者为素色白描风格。有了底本,绣前也要进行精心的设计,如弥勒佛的身体、袈裟、蒲团所用的材料、色彩、针法都要仔细斟酌。弥勒佛像脸部刺绣难度最大,也最精彩。脸部肌理斜向均匀施绣,皱纹的处理上体现出了作者高超的技艺。在额头、眼角、眼袋、嘴角、脖子上留出水路,分出肌肉走向,再分块刺绣。皱纹的边缘加密绣线,呈现立体效果。眉毛用发丝按生长方向施绣,线条非常自然,浓密恰到好处,每一根发丝再用发丝钉牢,到今天还没有一根发丝脱落。眼线用一根发丝沿眼线周围绕一周,眼睛用黑色细丝线齐针绣。鼻线上再加一根丝线绣出轮廓,增强逼真的效果。鼻子和耳朵部分在边缘用劈丝细线密集刺绣,突出于脸部,增强光感。舌头用红笔补染,鼻子高高抬起、耳朵肥厚下垂,发丝绣的眼线和眉毛尤其显眼,弥勒佛面部光彩夺目,生动传神。袈裟由无数块不同花纹的补丁拼缝而成,其间可以看到龙纹图案。补丁部分先把粗捻线放捻平铺,用劈丝细线刺绣各种锦纹图案和花瓣,补丁之间用捻金线做边界。袈裟的粗布部分用粗捻线横向盘结,竖向丝线固定。龙身用捻金线盘绣后加钉针固定,上面再用丝线装饰鳞纹。蒲团用灰、褐两种双股强捻丝线纵横绣出方格图案,边缘用双股捻线平铺绣出穗状效果。其用粗细不同的丝线编结刺绣,边缘用细线做出穗状效果。弥勒头顶部、白眼珠、舌头部分补笔填色,色彩和谐,不露痕迹。
《顾绣花鸟人物册》之《洗马图》《射猎图》也有人物。《洗马图》画面主角是马,靠近画面,而洗马的人在画面的远处,因此刺绣的重点是马,人物则相对简略粗糙。其身体和服饰用粗捻线斜向刺绣,留出水路表现衣褶层次,腰带装饰用捻金线。人物面部纵向刺绣,没有肌肉走向,用水路分出五官。人物幞头和胡须补笔。《射猎图》的人物是画面的主角,刺绣得相对仔细。人物面部眉眼清晰,眼袋比较生动,眉毛和胡须补笔。衣服用粗捻线纵向刺绣,衣褶层次清晰,具有立体效果。兽皮毛制作的帽子用蓝、灰、红、黄色线掺针刺绣,表现出毛茸茸的效果。
《“七襄楼”款仿发绣人物》纵64.1厘米、横22.4厘米,缎地绣白描人物。一人长袍广袖,神情潇洒,旁边一童子右手携琴,左手指向天上的太阳。上绣五言句:“瑞气自天来,新恩陟上台。日边应有诏,黄阁待君开。”后绣“七襄楼”白文印。人物面目生动自然,袍服线条流畅飘逸,衣褶层次清晰,文人悠然洒脱的神态被表现得恰到好处,必出自民间高手。朱启钤先生认为是顾绣品,但是目前尚没有发现“七襄楼”款的其他顾绣作品,也没有发绣作品。即使不是顾绣,想必“七襄楼”为闺阁绣的名字,而且在当时颇有名气。
与《十六应真图册》相比,两者都是白描底本。刺绣技法上《十六应真图册》“用深浅不同的黑、灰、白色丝线勾勒轮廓,略施淡墨晕染,于半绣半绘之间,淡染轻勾”,“所有的针法都在表现线条,无一例外。在很多线条上,几种针法参合使用”,“在此册中滚针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4]。另外,还使用了断针、编针、锦文针、冰纹针、钉针等针法。而在《仿发绣人物》里主要使用了接针、断针,没有使用滚针,丝线劈丝极细,仿佛发丝绣的效果,题词部分和印章用的则是黑色丝线齐针绣。
2.动物的表现手法
辽博藏顾绣中的动物有鹿、马、兔、松鼠以及各种鸟类。
鹿角为掺针绣,体毛用灰、灰绿色线以集套针刺绣,显得浓密厚重,上面单线绣零散的花瓣表示斑纹。鹿蹄补笔。《宋元名迹册》中的鹿也用集套针刺绣。《洗马图》马身用齐针、掺针刺绣,马蹄掺针,脚踝部分掺以施针。马衔滚针,马衔环用捻金线编结。鬃毛补地后接针绣。《射猎图》中的马也用齐针、掺针结合的方法刺绣,马衔部分滚针,马衔环和马铃的系带用捻金线编结。马鞍垫用黄、棕、白色线绣施针,底鞍在齐针绣地上压绣水波纹。马鬃、斑纹和马尾则补笔。兔子用灰、土黄色线掺针绣。《顾绣花鸟册》中的松鼠用米、灰两股捻线掺针绣,边缘加上施针。眼睛旋针绣,爪滚针。胡须补笔。
各种鸟的绣法大致相同。《松鹰》中鹰眼睛旋针,羽毛掺针加上施针,爪在齐针基础上扎针绣。《斗鸡图》中鸡羽毛掺针、施针,脖子和尾巴的绒毛怒立,生动地表现出怒发冲冠的形象;一鸡冠打籽针,一鸡尾用孔雀羽线刺绣,闪闪发光。《荷蟹》中螃蟹用掺针、施针。
3.花卉、树木的表现手法
树枝大多滚针绣,花瓣和叶子掺针绣。如《芙蓉翠鸟》中芙蓉花瓣用红、浅红、肉、白色掺针绣,花瓣间隐约留出水路。枝条滚针绣,叶子掺针,自然分出叶脉。《水墨梅花》中梅花枝干用黑、灰、浅棕、米色丝线掺针晕绣纹理;新长出的枝条则用绿色线绣,表现勃勃生机;梅花用滚针绣轮廓,掺针填充花瓣,花蕊打籽针,花萼齐针绣;山石多用掺针,山坡、水纹滚针。
针法是刺绣的最关键因素,顾绣的针法严格按照物体的特性来使用,如根据块面、线条等几何形状,人物、花卉、禽兽等对象,选择最贴切的针法。
辽博馆藏顾绣品中,掺针在花卉、鸟兽等色彩变化多、层次复杂的对象中使用,滚针主要用于线条,施针用于鸟兽羽毛、绒毛的表现,套针使用得较少。关于掺针和散套针的区别,笔者曾请教苏州的资深刺绣艺人。散套针绣时第三层要长短参差,针脚压到第一层,所以比较紧密厚实;掺针绣时第二层针脚压到第一层,第三层压到第二层,也是长短针脚相互压住,但因为是一层压一层所以相对来说会稀薄一点。顾绣中掺针的利用更加普遍,其灵活性更强,自由发挥的空间更大,具有更好的绘画效果。
顾绣中光影的变化是非常出色的,多见于花瓣、叶子。用深浅不同的丝线、按照丝理的方向绣出明暗变化,给画面增加光影效果,辽博藏《弥勒佛坐像》的脸部以及《韩希孟刺绣花鸟册》里的花叶上表现即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