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的情结
船真稳!桨在岸边轻轻一磕,船就稳稳地划入湖中。水面是极静的,只有哗哗的桨声。偶有被惊起的沙鸥,扑棱棱地振翅而起,纵身掠过一片有些凋敝的荷林,迎着天边的晚霞,飞向湖水深处,真真应了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木舟在东平湖上轻行。撑船的人叫朱昶广,是山东干线公司两湖段工程建设管理局的一位普通运行管理人员,在泵站负责综合业务,每日忙忙碌碌,不得闲。
虽已是深秋时节,清浅的湖面上还留有片片绿意。这个尖尖的黄绿色里包着鸡头米,那个小小的一簇绿叶下是菱角……仿佛是见到了久违的朋友,对身边的一切,朱昶广是那么熟悉。
船停在了湖中央。他信手捞起身边漂浮的一小簇绿叶,翻开一看,下面结着一枚小小的黑色菱角,两头尖尖的,有尾指那么长,随手一剥,里面露出嫩白的肉,吃到嘴里不涩,是丝丝的甜。“这是两角菱,我们那边多见的是四角菱。”
“你们那边?是哪边?”“微山湖啊,我可是打小儿在湖边儿长大的。”
眼前的一切,仿佛和记忆重叠,一下把朱昶广拽入回忆中。
微山湖,留给了他一个快乐的童年。
小时候,他喜欢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去湖上摘莲蓬、采莲花。那时候,天是蓝的,水是清的。远远望去,荷林接水连天,一眼望不到边。荷花开得盛时,远处的半边天都仿佛被涂上了一层胭脂,染成淡淡的粉红色。
摘一片莲叶顶在头顶,任烈日当头,人却在一片阴凉下。渴了,就把莲叶弯成一个瓢形,舀一瓢湖水,一饮而尽。几个年龄稍长的孩子,在水中嬉戏,比拼着潜水抓鱼的本事。“那时湖里的鱼儿多得很啊!当地的渔民整日忙得不得闲。”
他还记得,一次他和几个小伙伴相约去屋后的一片芦苇荡,寻找鸟儿在芦苇上筑的巢。远远地,他们发现了一个巢,用干草围起来,只有拳头大小。“走近了却发现与平常的鸟巢不太一样,这个窝没有口儿,这是什么鸟窝呀?”几个小伙伴摸索着,尝试着想打开它,“我发现它上面有一个不易发现的小孔,把一只手指伸进去,感觉到里面有东西,肉乎乎的还在动。”孩子们以为里面是刚孵出的小鸟呢,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看,原来是几只还没有长出毛的小老鼠!没想到老鼠也可以像鸟儿一样将巢筑在芦苇秆上。
“那时的湖水不仅是我们的乐园,更是动物们的天堂。”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这里的一切开始发生了变化。“大约在我11岁的时候,也就是1996年,”去湖里游泳的人,一定要回家再冲个澡,“否则身上会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慢慢的,去湖里游泳的人少了,湖里的鱼也越来越少。乡亲们无鱼可打,只能去周边不知从何时冒出的林林总总的造纸厂、纺纱厂、洗煤厂打工,“那时湖边岸上晒了好多网子”。
“最初大家还能打湖里的水喝,后来水不好了,只能划船去湖中心打水,再后来就只能喝自家的井水了。”
朱昶广的父亲朱恒伟,是二级湖水文站的职工,负责湖水水质、水位监测。让朱昶广至今记忆犹新的是,那段时间,平时开朗的父亲缄默了许多。每个月10日,是去湖水取水样的日子。每次父亲取水的步履都非常沉重。“他心疼啊,那可是他守了一辈子的湖水啊。”
到朱昶广外出求学时,大约在1999年,微山湖已经看不到鸟和鱼的踪迹,天也变成了土黄色,河水变成黑色,散发出阵阵恶臭。
朱昶广毕业来到南水北调工程上工作后,才知道因为工程的需要,微山湖的水环境这几年得到有效改善,但他一直不敢回去看,虽然那曾经是养育他的土地。“我怕啊,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有我的童年,是我的乐土,有我的回忆。”
直到2012年,他从父亲口中,才听说现在的微山湖大变了样。“家里的环境仿佛回到了从前,天青水碧,鸟语花香,渔民们又重拾渔网。原来只知道打鱼,现在大家不仅打鱼,还撒鱼苗,在湖里养鱼,生活过得好着呢!”
“汪国真曾经说过,到远方去,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我从微山湖畔来到齐鲁大地,故乡遥遥,成了远方。现在遥望故乡,我才认识到故乡的微山湖才是心中最美的风景。”朱昶广望着远方,眼里隐隐含着泪光。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东平湖的渔民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满载着一船的收获回家了。水面留下一串长长的涟漪,又归于平静。
明日的东平湖,还有百里外的微山湖,又将是一番崭新的景象。
记者:闫智凯
中国南水北调报,2013-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