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患说

窃考山东河患所以日甚一日者，实由河身愈垫愈高耳。河高则水溢，上溢则下淤。由淤生溢，由溢生淤，其患环兴，未易已也。近十年来，秋则堵塞，夏则漫溢，无年不塞亦无年不溢。人与河争，官民交困于此。而复持贾让不与河争地之说者，是误以纵水为顺水，犹之人以任性为率性也。

盖治河祖禹。孟子云：禹抑洪水，未尝云禹纵洪水也。今年既割济阳以下数百余庄以与河矣，而河患更烈。推之明年又当复然。况今年业已南乱小清，北靡徒骇，灾区则愈推愈广，经费则愈筹愈艰。官私赈抚，南北义绅皆有难乎为继之势。不早图维，伊于胡底。说者曰：明年河堤必加高，河防必加谨，可以无患。嗟乎！以今年而归过于河防之疏，不亦冤哉。谨即今年伏汛水势而论：齐河上下水深四丈，济阳、齐东三丈五六，蒲台、利津以次递减。至铁门关上下仅一丈有奇，其为尾闾淤垫明矣。又查现在铁门关上下仅三尺有奇。试问明年上游堤顶可以使高，下游河身何以使深耶？不使之深何由宣泄？说者又曰：若徙以尾闾不畅为虑，今年韩家园分泄在先，何以上游仍多漫溢？不知韩家园特平地耳，浅水漫流，终未遂其就下之性。况尾闾虽通，胸腹犹滞，患岂遽能己耶？且也杞人之忧，犹不止于年年漫溢已也！昔者南河由云梯关出海，亦因日垫日高，改道山左。今山东河门淤垫，又若南河矣。一旦改道，非南既北。南河故道，高若丘陵，水不能逆行，必然北向。北向之道近则沧州、庆云，远则天津、静海。畿辅之间将无宁岁。黎庶流亡，固己伤心惨目，况遗君父之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