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禀稿

河工禀稿

上山东抚台禀稿(由利津九月初三日发)

敬禀者:

窃△△前月奉到钧批,渥承奖许,下忱欣幸,莫可名言。

昨由铁门关回至利津,欣闻宫保大人节沐宣勤,已将张村、大寨各口,次第合龙。军民寮众雀跃欢呼,莫不争献河清之颂矣。以△△愚昧之见,仰测宫保盖世勋名,必不敢以仅救一时之患,为宫保贺也。必也继神禹之伟绩,迈王景之丰功,九重永除宵旰之忧,万姓老于衽席之上,然后敢为宫保贺也。今者,正其时矣!

畴昔禹抑洪水,至殷而禹法坏,河患乃作。后汉王景治河,复兴禹法,而河患又平。历晋、唐、五代,无河患者千余年。考王景之所以能成其大功者,固由禹法之佳,亦因河由千乘入海,其势便也。今者,河又由千乘入海矣!天心厌乱,迨其时乎。夫王景以散职小臣,明帝用之,尚可以建万世奇勋。况宫保之才,实百倍于王景,更为圣主股肱之倚异,所谓以非常之人,建非常之业,而又际千载一时之盛者,非我宫保其谁耶?

今世风俗漓薄,治人而述尧舜之道必曰腐,治河而遵大禹之法必曰迂,即降而语以潘季驯、靳文襄、黎襄勤、钱文敏诸前贤成案,虽屡着奇效,犹必曰老生常谈。而要之古圣先贤之法,必不可废也!

△△奉委测绘河图,终日管窥蠡测,奔骤河干,与波涛相出没者,五月于兹矣。稍有所见,不敢忘刍荛之献,谨撰俚说五篇,恭呈钧诲。其有无可采之处,伏候裁酌。

上郑工局总办禀(由利津九月初三日发)

敬禀者:

窃△△于本月二十日,禀报查勘铁门关、韩家园两处河门情形,并司事等,现在逐补滩淤埽坝,约九月底可一律完工等情,此刻想已久蒙垂鉴。

又△△除照料司事,并帮同测量外,不敢自耽安逸,日求黄河所以为患之故。黄之大汛之际,一千余庄沦没水中,其举家被难者,不知凡几。目击心伤,惨不忍言。下民则怨讟官府,上官则归罪天心。究之天心固是也,人为亦有所不逮焉。

△△访求父老,考之记载,证以现在情形,五月有余,略有所得,撰用俚说五篇。虽无甚精义,而见由已出,不敢摭拾陈言,上尘钧听。其有无可采之处,伏候裁察。卑职△谨禀。

上河南郑工局禀(由济南九月十六日发)

敬禀者:

窃卑职于九月初三日方发前禀,接奉宪示,蒙奖许之逾恒,倍悚惶而莫措。惟有竭尽鹜(驽)骀之力,藉伸犬马之忱而已。

△△奉列钧示,即于初四日起身,十一日到省,十二日见施均宪云:“抚台已着人抄,但不知何日成功耳,面见催请亦好。”十三日,宫保自赵庄回,△△趋见。宫保初次云:“尔有人抄亦好。”二次云:“已着人抄去矣。”势匆迫,不能进言。退思此事,实有数难:

一、大人所索者,山东历次大工成案而已。宫保嘱河防局,河房局嘱书吏,书吏惟求简略。大约不过某口决于何时,工成于何时,何人总办,何人掌坝头而已,恐犹未能如此其详。再由书吏呈之委员,委员呈之局宪,局宪呈之宫保,宫保交给卑职,或寄至河南。不但旷日持久,即嫌其简略,而亦不能复请矣,此一难也。

山东公事向来疲缓,如何防营禀报险工,批禀每至一二天不回,其他可想见矣。如其颇简,尚可稍速;如其略详,必遥遥无期。现在四段次第皆将完工,完工后绘图极易,倘图成而成案未到,奈何?以卑职仰测,大入神目如电,虽三部大书,编辑必速,大约可以随同河图进呈御览。倘因成案迟误,河图先成,岂能久待?此二难也。

宫保公事极烦,△△既不敢向宫保屡催,亦不敢向河防局屡催,此三难也。

又思《历案黄河大工表》倘成案简略,尚可敷衍成编,若《皇朝东河图说》,将何所据而为此说哉?△△初奉委时,见关防有“总理河道图说”六字,即疑大人必有用意。故于沿路州县,设法借其志乘翻阅,颇思采择河干、古迹、轶事,或金石、名胜等事,以备销差时顾问。乃志乘多系乾隆、道光年所修,于大清河多不过数行或数句而已。

近河亦无事迹可采,惟《章丘县志》考小清河为济水故道,大清河为漯水故道,引《水经》云“又东五里,经汉征君伏生墓南”。图绘伏生墓,在今延安镇东。△△至延安镇时,全镇已没水中,犹有居人。其东十数村,皆无噍类矣!一片汪洋,无从咨访。访诸延安之居人,无有知者。因其地属齐东,翻《齐东志·古迹类》无伏生墓。齐东县秦令长庚,为人甚好,因闻△△说,即饬礼房查伏生墓在何处?苦查两日,无有查处。后隔两月,秦令忽来信云:“于城南寄驾冢侧,在同治年间,乡人掘井,得一断碣,仅有一伏字,不知是否?”△△按《水经》:“又东北经崔氏城北”,即今济阳城南,章丘之土城村,是“又东南经东朝阳故城南”,即今齐东之魏王城,是“又东五里经汉征君伏生墓南”,查寄驾冢正在魏王城东,不过五里,是其地无疑矣!费数月工夫,仅考此一小古迹。皇皇大编,将何所取材,此四难也。

△△向各州县索来成案,多某年某处决口,后旋即堵塞云云。至何月漫决?何月堵塞?有查不出者。况其他乎!故不得不专属意于河防局也。

窃思有以上各难,不得以,宫保已着人抄,显身事外矣。又蒙宪恩,命△△力任此事,何敢逸豫!顾何者应抄,合著作体例;何者不应抄,未合著作体例,△△虽一毫不懂,然拟择其奏章、禀牍,凡非循例套文,均一概抄录,即例套文件,凡有兼发新义者,皆宁详无略。拟每抄成若干卷,即专送河南一次,以便大人删定。随抄随送,俟抄完之日,亦即删定成功之日矣!卑职愚见如此,未知上合宪意否?故于昨日,已将曲折情形缮禀呈张宫保。惟宫保明日寿辰,必然避出。前数日,与主考周旋,连日无暇。俟稍暇,△△再为面求,以观何如。现在且专候批禀回来,再为具禀。恭求钧诲!以上△△到山东省城情形也。

肃此具禀,谨请勋安。

上山东抚台禀(在省城九月十六日发)

敬禀者:

窃卑职于本月初四日在蒲台境内,接奉卑职局宪易道来函,述河帅谕:命卑职当面叩求宫保大人,可否将河防局成案发出卑职祗领,雇人抄录,随抄随校。

兹两次叩见,因大帅公冗,未敢琐陈。前日恭聆钧示,云卑职“有人抄亦好”。昨日恭聆钧示,云“已着人抄去矣”。似此宪恩高厚,何敢再渎。惟辗转思维下情,有不敢者三,不便者四,谨陈愚悃,伏候鸿裁。

窃以下属之事,而上劳宫保烦心,此一不敢也。二则郑工善后局,其实即河图局。河图告成,此局即撤,非若山东河防局永垂不朽者比。此次求抄成案,为须编辑二书:一《黄河历案大工表》,一《皇朝东河图说》。此二书亦须与河图先后告成。故其意在求速,若经大帅饬人代抄,何能催促?此二难也。且既不能催促,则俟陆续抄成,至少必须数月。现在各段测量皆将完工,绘图之事月余可了。图了即须撤局,而书遂不能成。此一不便也。倘因此二书,而不撤局,则每月各员薪水及局费等项,不下三千金,图成则无法报销。此二不便也。三则由卑职祗领,随抄随校,倘有错字,随即更正。且由卑职随校随编,当粗定规模。譬如抄咸丰五年之案,此年案卷,抄完即校完,亦即编辑粗完。每抄完五年即专送河南一次,卑职局宪易道再为摹削,遂已成书。随抄随寄,随寄随编,俟山东抄完,而河南亦踵完矣,此并三事为一事也。若由河防局抄,必须抄完然后寄河南,倘有一二疑字,虽未必是抄录之误,然无从考证,不能无疑。此三不便也。即令始终无一疑字,俟此地抄成寄至河南,再为粗编,再为定稿,已落图后数月。若先进呈河图,而后进书,不可;若图虽成,而必待书成而后进,又不可,事属两难。此四不便也。

因有如此不敢、不便等情,而屡蒙宫保恩施无既,故卑职局宪易道传河帅口谕,命卑职当面叩求宫保大人,可否将河防局历年成案,陆续发给卑职祗领,随抄随缴,随缴随领之处,出自逾成全。不敢有请,惟将卑职局内苦衷,沥陈上诉。

肃此具禀。敬请勋安。

上河南易道再禀(由济南九月十九日发)

敬再禀者:

卑职于十六日谒见河防局张总宪上达,告以成案之事,其意甚佳。谓河防局前现修大王庙,月内一定完工,可将全卷提至大王庙,多雇人抄。卑职午后往拜河防局委员,访问此事。据云:“抚台虽如此吩咐,唯我辈实无法办理。局中成案,棼如乱丝,现在又修房屋。俟房屋修好,抚台如催得急,只好抄各年上谕数条以塞责可耳!不然,各有专责,无暇兼顾。”卑职告以张总宪之语,伊亦不答。窥其意,若谓如此大著作,山东固无人做,亦不能让河南人做之意。卑职又告以大人盛德虚怀,立言之功,亦不自居。他日此书告成,可推山东诸君首列其名。况本局系三省会奏而设,虽经河南承办,亦山东事也。设若此事系山东承办,而有所需于河南,诸君至河南,河南得谓之曰:“此山东人,不合问河南事”乎?况总宪所以命鹗面求宫保,及请教诸君者,正为总宪不能亲造诸君,面讯方略,而使鹗一一请教,章程条例,虽片言只字之长,总宪皆必敬从无遗。他日诸君名垂千古,不亦盛哉!至鹗所任此抄胥之事,得承诸君之教,附名抄胥之末足矣。以上卑职见河防局总宪及诸委员情形,沥陈再禀,恭求训示。

卑职此时,一面候抚台批示,一面与河防局诸人商量。俟有眉目,再为续禀。肃此再禀,恭请勋安。卑职鹗再禀。

上郑工局即补道易禀(由济南廿二日发)

敬禀者:

窃卑职到东省情形,已详前禀。

本月十七日张宫保寿辰,十六日预祝,十八日宫保谢客,十九日客谢宫保,四天均不见客。二十日正衙门期,客太多,不暇谈公事。二十一日卑职往见,将河防局尚未能抄,并张总宪云大王庙可以借办公事等云,禀知宫保,已蒙俞(谕)允。张、李二总宪,现均在工。卑职往见提调黄君,告以宫保谕允等情。提调云:“既宫保允诺,一俟下月初房屋修成,仅尽可来抄。”又云:“但存卷浩如渊海,从那办起?不但卑职一人断不能办,即请熟习公事者四五人专管选择,佳抄者数十人抄录,亦非半年十月不克。”卑职固知才不胜任,然如提调所云,恐亦不尽然也。至委员所说,则几断为必不能办矣。

卑职私心揣度,或系书吏畏烦,故作此语,以欺其上耳。从上至下既有所阻,再从下至上,或有可通,已着人与其书吏会商去矣。惟闻河防局起于光绪九年,则以前皆须从抚院河务房去录。卑职以为,全说官话,恐不能行,故着人于抚院房科、河防局书吏二处会商办理,不过事完酌与以酬劳耳。不然山东人必不甘为我河南人用也。惟既通之后,应如何抄法,请大人详示程式,以便遵行。于未奉到宪示以前,如可发抄,卑职拟先抄历年上谕,次抄历年本省奏章,次部议,次京官奏章,次邻省奏章,次各员禀牍,次各处条陈。如根本条放,由大而细,一年编一目,一朝编一总目,查时似可省力。卑职愚见如此,未知有当于万一否?

伏候宪裁。

以上此数日间情形也,余容牍禀。肃此敬请勋安,卑职鹗谨禀。

敬再禀者:

窃卑职现寓山东省城西县巷北首路西陶宅。恭候训示。再《续行水金鉴》虽早已函致卑职家兄,大约便人难得,拟俟成案开抄时,即专人回取,以便随成案寄呈宪鉴。以上二则合并声明。忠职鹗再禀。

上河南南汝光兵备道朱禀(与前禀同发)

敬禀者:

窃卑职于九月二十三日奉到大人八月十六日手示,过蒙奖训之逾恒,益竟悚惶之莫措,虽竭骛(驽)骀微力,难报覆帱深仁。

卑职正同诸司事溯流补测,奉到仲宪手示,命卑职面求张宫保,请抄山东历案、大工成案。初见张宫保,云:“已饬河防局抄去矣。”既至河防局,知尚未抄。复见宫保,再三恳求,方许领至与河防局毗连之大王庙内抄录。现在上宪虽均允许,惟委员以下,尚多掣肘。且大王庙工程未完,约十月初方能兴办。其曲折情形,已详禀仲宪。惟卑职本不谙公事,前者测量,尚可以算学掩饰其短。兹办此事,非所素谙,必多贻误。若知难而退,有负仲宪委任之恩。若无知妄为,恐贻他日颠踣之咎,故已具禀详请仲宪训示旅行。兹卑职现在情形,理合具禀,恭求宪鉴。敬请勋安。卑职○谨禀。

敬再禀者:卑职现寓山东省城西县巷北首路西陶宅内,合并声明。△△△再禀。

上郑工局即补道易(由济南九月廿七日发)

敬禀者:

窃卑职于二十三日恭肃寸禀,将现在情形详呈宪鉴。续于二十五日在河防局书办处,访得山东河务自咸丰乙卯铜瓦厢决口以后,直至光绪六年,抚院方有上游河务房。至光绪八年,始有下游河务房。至光绪九年,陈隽臣中丞修缕堤,筑大堤,方立河工局。光绪十年,方立河防局。立河防局以后,历案大工,均有成案可稽。修筑大堤、缕堤成案,在河工局,河工局撤后,卷存河防局,另一人执管,不与后案相淆,亦可得。而稽考局中存案,虽皆散片,未曾归并成册,似乎悉心挑选,尚可办理。卑职窃闻山东之谈河工者,皆断自丁文诚公,塞贾庄口起,次侯家林,次桃园,再次则在光绪九年以后矣。贾庄以前,民修民守,恒有决溢,而官不与闻,故其案卷多散佚无存。间有存者,或在抚院房,或在藩房,或在济南府房,并有为前河务大员携去者,散而不聚。此查得山东成案之切实情形也。卑职前禀,拟从咸丰乙卯年上谕抄起,今已自知不行。据现在情形,似宜从有而至无,从整而至散,溯洄办去。先从光绪九年筑大堤、缕堤起,抄至今年止。办完则与河防局无涉矣。然后,禀明张宫保,再提上、下游河务房。贾庄、侯家林等案抄办,抄完再往各衙门查检咸丰五年至光绪六年成案,大约以前断不能详矣。

卑职自到省,已经半月有余,片纸只字尚未抄录,心中实为皇皇。今日往河防局,见黄提调,未得见。见吉提调,以新进局为辞。明日只好再去候黄提调,大约至迟三五日内,似可举办。盖卑职已由书吏处抄得宫保扎饬河防局底稿,似乎渠亦难以刁难。此近数日之情形也。

肃此具禀。恭请勋安。

附呈宫保札河房局底稿一纸。

上郑工局总办易禀(由济南十月□日发)

敬禀者:

九月廿七日以前情形,已详前禀,谅已早蒙钧鉴。嗣于二十八日清早,往河防局候黄提调,至午未至。复见吉提调,吉云:“既张总宪有所云,得张总宪吩咐一语亦行。”△△将抚院札稿给吉提调看,吉云:“局中以总宪为主,虽有抚台札饬,仍得总宪一语,方能发给。”当日探闻张总宪在纸坊工际。旋于二十九日往纸坊,及到纸坊,闻知张宪适回省城,旋即赶回,候至晚得见张宪,备诉久候苦衷。张宪云:“明日到局,告之提调。”十月初一日,大王庙落成,演剧,宴会。初二日早,往河防局,见吉提调,问昨日张宪说否?吉云:“未曾提及。”候黄提调至午后,未到局。往黄公馆见黄,知张宪已向黄说过,黄允明日向书办说。初三日往河防局,问书办,云:“黄提调已吩咐过矣。”本日河防局移至大王庙,因河防翻盖也。纷扰之中,知不能办事。初四日,复至大王庙,知光绪九年成案,均在木柜之中,未曾列架。书办张某理半日,毫无头绪。闻有一精明书吏在大寨工次,提调命张某去换伊回局。△△愿代伊理整,提调再三不肯,无法,只好候伊。张某初四日早去,历初五、初六、初七,还未到来。

△△思大寨正是要工之际,方亟需人,何能即行饬回?恐又有阻碍。故今日与之商议,即先从光绪十年、十一年办起。定于明日开工矣。大王庙此刻即河防局,大小房屋均已住满,无一席之空。惟有戏台后楼,人嫌太高,无有往者,故尚空闲。△△即择此处办公。此拟先行开工情形也。余俟办有眉目,再为具禀。贾司事等测量,初一日到济阳,今日尚未到洛口,大约完工须在月半间矣。

肃此具禀。敬请勋安。伏乞垂鉴。

敬再禀者,前差回,接奉钧函。蒙示形势、工程等八式,敬谨照章编纂。山东决口最多,大约每年总有数案。抢险者不计其数,似乎凡曾经决口之案,皆须抄录也。东河二百余年,所出之工,敬悉大人业已编纂成书,神速绝伦。△△等何能望见万一。驽马行地,追随飞龙在天,不知其相去几何也。东省书肆,直无书可购,山东书局仅有《安澜纪要》而已,无他种也。肃此再禀。敬请勋安。△△△再禀。

敬再禀者,钧撰《东河图志·凡例》,已敬谨誉写一份,以供揣摩。至云:“图历代之河,更难于图《禹贡》。”至哉名言!胡朏明之图,作于国初,承明人卤莽之后,稍取分率准望之理,业已惊世骇俗。至于今日,考据之家,星罗云布,虽人人皆知为之之不易,而未肯不苛以责人。如《行水金鉴》诸图,出于今日,知海内人士,必将起而笑之矣,况《禹贡图》乎!以如此艰难之事,数十年无人敢为,而宪台为之。为之而并志与图,仅历时六月。不但卑职悉蒙下土,不足以测星月之高,即使胡氏、傅氏生于今日,亦不得不咋口挢舌,而自惭形秽也。卑职所陈者,皆系发于肺腑,并不敢以市俗贡谀伎俩,上辱钧听。且屡蒙异数,不以属吏相待,而卑职又何敢独外生成,自沦于卑污之流俗。只以仰钻者久,佩服者深,如夜人忽遇日月临空,不自觉竟其欢欣鼓舞也。

山东沿河郡县志,因借时甚难,索还甚亟,故皆已还之。其中无甚取材。于河渠一门,卑职已全抄。于沿革一门,多系抄《山东通志》而略焉,故皆未取。于古迹门,择与河有关系者,已录之。艺文一门,于稍兼河务者,皆已抄录,特绝少耳。山东县志之陋,有令人喷饭者,故取材良少也。惟历城、章丘、惠民三县稍好。若长清、齐河两县志,犹未借到。至上游,非卑职段内,更无力致之矣。《山东通志》亦遍购不可得。访得友人有一部,兹已借来,谅可以他物易之。《续行水金鉴》,卑职家兄已专人送来,兹特交贾司事等赍呈。山东沿河州县,卑职集一沿革表,尚未抄完,谨先呈其半,恭求训诲。

大清河,各县志有以为济水者,有以为漯水者,纷纷聚论,虽阎百诗、孙文定,犹不免沿误。其实非济非漯,《禹贡锥指》已言之。卑职作《济水故道图》、《漯水故道图》各一幅,草稿已定,尚未誊清。至卑职前云,所测量者,作《伏汛前图》、《伏汛后图》二幅,大可以观黄河变迁之情状。再三商之贾司事,而为张司事不肯多绘一分草图,遂废其议。后来捡拾陈稿,似《伏汛前图》尚可以成。盖由张司事至辛庄闹事后,始怨卑职而藏其图,不使卑职一见。其先之图,未尝讳也,故卑职处尚有草稿可以演成。卑职所未曾见者,《海口图》及《伏汛后图》而已。卑职所量遥堤,皆绘于《伏汛前图》上。因河身有变迁,堤岸无变迁,他日惟《伏汛后图》蒙于《伏汛前图》之上,便可描下矣。兹司事等销差,理宜将遥堤、村庄等图,一并交其赍呈。因遥堤原装于近河堤岸之上,今近河滩淤改,而村庄亦改,以原装原必不合辄(辙),故必须与改图一一对勘,方能装绘。后图既不可见,故无法装,亦无法附呈钧鉴。只好俟卑职回豫时,得见如图,再为补绘。

昨闻沈牧庚尧云,前三段所用之尺,亦非营造尺,所绘图之分厘尺,亦与卑段不同。此说恐未必然,如其然,亦有法可想。图既成,其放大缩小,皆易易事。惟贾司事云,用照相法,着不可用,何也?照相缩小,惟于石印相宜,若绘图,初照至玻璃片,继晒上蛋青纸止矣。试问照相片上之墨迹,能影绘乎?止须令其缩一张,便知不行矣!

说明:

《河工禀稿》是刘鹗在绘制《三省黄河全图》时给山东巡抚张曜、河图局总办易顺鼎、河南南汝光兵备道朱三人的信稿,共九通。

《河工禀稿》由刘鹗长兄刘渭清之曾孙刘淼(德峻)从淮安故居旧书碑帖中寻出。从字体与内容看,此件当是刘鹗命人抄录之底稿。抄件原封面题签为“禀底稿簿”。刘淼发现时题签上贴有一红纸条,上题签“禀稿底簿”。刘淼存《禀稿底簿》中夹有具名“崧”给“云抟仁兄”的一封信(附录于后)。

刘蕙孙著《铁云先生年谱长编》(1982年8月齐鲁出版社出版)“附录二”《有关河务禀帖的遗稿》所收内容与刘淼存件完全相同。1982年3月31日刘蕙孙在给刘德隆的信中说:“《河工禀稿》系当年何楚侯表舅给我。是从路山夫家旧书中寻得,疑出自你们曾祖。德峻本起了证明的作用。”

刘德隆、朱禧、刘德平编辑之《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8月出版)根据刘淼存抄件,收录《禀稿底簿》全文,名之《河工禀稿》。

《河工禀稿》非刘鹗河工专著,但就其内容而言,全部是关于治理黄河、绘制河图的内容,因此将其收入刘鹗的河工著作中。

《刘鹗集》收《河工禀稿》,从《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过录、标点。原件中凡“△△”应为“卑职”两字,凡“△△△”应为“卑职鹗”三字。凡“△”或“〇”应为“鹗”字。

附录:

云抟仁兄大人阁下:

省垣重聚,未得深谈,慊慊!执事勋劳卓著,指故不次超迁预贺!弟碌碌如恒。

奖案部文已到。令兄谓翁原请免选归同知部议,非应升之阶。弟记得应升乃知州。是否即照此请?便即示悉为盼。匆肃即请

升安 如弟崧顿

附录说明:

刘鹗的父亲刘成忠是一个精通水利的专家。在刘成忠的诗集《因斋诗存》中有不少与水利有关的吟咏。现存刘成忠与其同僚、下属的通信,也有通篇谈论水灾、河工的内容。非但如此,刘成忠还有专门治河的著作《河防刍议》(附录一)。这一著作,被水利研究者所注意。著名的黄河治理专家、水利专家,曾任水利部副部长的张含英在他的《历代治河方略》中就引用了刘成忠的著作。

刘鹗从4岁到19岁随父亲在河南任上,对黄河的水患亲有体会,跟随父亲耳染目濡,对黄河的治理也有所了解。父亲的潜移默化使刘鹗对治理黄河有了一定的认识和能力。刘鹗治理黄河的行动和撰写河工的著作是与父亲一脉相承的。

1908年刘鹗被流放迪化,家资尽散。甲骨古玩、字画碑帖散失殆尽,唯河工资料不入人眼而幸存若干。1940年,刘鹗文孙刘厚泽在北京辅仁大学爬梳整理刘鹗所存有关河工资料,以为“我祖父留下了很多这方面的材料——这实际上是比其余文字更有价值的材料”。并以这些材料为基础,完成了他的英文硕士论文《论历代黄河之治理》(附录二)。刘厚泽的论文虽非刘鹗所存材料的原貌,但仍反映出刘鹗原始材料的一些蛛丝马迹,还可见刘鹗对河工的基本认识,了解治理黄河的一些知识、工具、技能。

刘鹗的这些原始资料已经荡然无存,然刘厚泽的论文幸存于“文化大革命”后发还的抄家物资中,现刘德平将其译成中文,以供研究参考。

附录一:

《河防刍议》 丹徒 刘成忠 子恕

附录二:《论历代黄河之治理》 刘厚泽英文原稿 刘德平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