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刘鹗所语之异事
刘大绅
吾述关于《老残游记》事既毕,又见南京《中央日报》有署名沧汕者记先生轶事,语多讹谬。寻常事尚如此,则怪异者更可想,与其将来为他人点染宣传,诞妄百出,不如尽记所闻,附于卷末。
虽然“怪力乱神,孔子不语”,第六合之大不能因孔子不语,遂谓恒理难有者即事所必无,且孔子亦仅不语而已,未尝谓必无也。若今日科学家之论断又是别一历径。东家之西,即西家之东,东西是非,又安能一一执人而强为之解,则亦姑记所闻于先君之言而已,谓为纪佚事也。可谓为述异闻也,亦无不可。而本心则恐久而愈讹,以免传闻更异也。(注一)
一、先君幼年从先祖母归宁外家。晚间久谈未睡,见有妇人蓝衫簪花,搴簾而立,迟回不前,若听室中人语者。先君初以为外家仆妇,继又疑其不类,向之凝视。忽为先母祖觉,询何视?先君指告先祖母及室中人均随指而顾,则妇人已不知何往,搜之亦不得云。
二、先君由六合送先生母返淮安时,乘民船行次丹杨。晚泊后见月光照水,景色幽迥。倚舷窗观之,见岸上有小儿百数十人讙哗跳掷,时聚时散,顽状不一。因呼先生母同观。先生母曰:此岸上人家,小儿何多也?先君闻言亦觉有异。呼榜人逐之。先君亦登岸从后拍掌相和。群儿闻逐,尽跃入水而没。榜人骇曰:设有溺毙奈何?先君回:姑往告临岸人家,嘱自呼其儿归。榜人去即返命曰:傍岸不过三五家,言无儿在外也。
三、先祖官汝南时,一日以清乡事出城,先君侍行。中途歇于村社,忽闻喧噪声。遣视,返报曰:从弁为卖瓜叟所殴。先祖不信,谓:无论乡民不敢殴官中人,且从弁皆壮勇,一叟何能殴之?此必诸弁恃官凌人也。命先君出约束之。
至门外果见群弁围一叟哗詈不已。叟年约六七十,甚瘦瘠,髮须均颁,手一竹烟管,默不语。瓜则倾翻满地,筐亦弃于侧。先君叱退从弁,呼叟询之。则弁夺瓜食,叟推跌之耳。弁闻言亦诉叟殴状,且指创为证。先君视之,果有流血者数人。颇不解:一叟何以能创数弁?疑弁之故作伪伤也。但事又细琐,伪伤何为?姑再询叟,曰:此数伤人是汝所击乎?叟曰:否!小人未尝击之,不过推而致仆耳。先君曰:汝能再仆之乎?叟曰:果官有命者,小人敢试之。先君顾弁之未伤者,呼与叟角,且戒之曰:此不过试叟之力,汝敢挟私图报复者,必惩汝;敢伤叟者,必重惩汝!弁唯唯趋叟。指顾间,弁已跌寻丈外,但见叟仅一举手耳,不知弁何以跌也?先君骇异,复命二弁进,仍跌。更命从弁俱进围攻之,又纷纷跌。而叟仍植立如故。先君呼叟诘其术。叟曰:无之,仅力大耳。先君不信。以时方清捻,欲致为先祖用。叟不肯,遂已。
四、先祖驻信阳时,一日命先君兄弟偕幕友出城,分阅乡民团练。先君等公毕,分途返城。经一山峡,径甚隘而不修。峡之别端,遥树一石碌碡,高约七八尺,径约三四尺,塞途立。不去之不得通也。先君等抵其侧,从者竞前推之不动,群推之仍不移寸土。
方踟躇此计,一乡人荷担从后来,见众无如碌碡何也。笑之谓:公等城中贵人,安能胜此!请稍退立,容乡人移去,俾贵人行耳。从者怒其言,方欲与辩,荷担者已前,以一手仆碌碡,而以一足蹴之滚以前。候人尽过,复弛担扶立之。从者俱失色。
先君及幕友亦惊其力,与之偕行。询以塞途之故,并语以欲致之军中。乡人笑曰:贵人等真久居城中,不知乡间事也。若仆此碌碡,谁不能之?吾居前村,出峡不半里即至,峡之别端有歧径通山中。村人恐牛畜逸入不易觉取,故立碌碡塞牛畜逸耳。乡人出入皆一人仆之、立之。若以为勇,则吾村之人皆勇者矣!言已,辞去。
五、先祖驻信阳,公毕将归。先君与幕友等出城游眺,访名胜碑碣。初未计行程远近,日过午逢一山寺入憩焉。山僧迎询,知未餐,留食。然久久不设具。促之,云:山寺无肴蔬,已遣弟子入城购置,瞬顷即归矣。询离城远近。谓从官道行,约七十里不足。但山间有小径,野人行惯,不过四十里耳。
先君闻言,默计即由小径往返亦须八十里。日已过午,待归再炊,最速亦须夕。因语老僧当拟返城,不拘何物,能充饥即是,不必需肴蔬也。老僧曰:计时应已归。我至寺外观之,如未来者,当别为计。言已,辞出。先君等从之。见老僧立山门外指曰:来矣。来矣!先君等视之,见对面乱峰间有一黑影,如十字渐移而前,不类人也。凝伫视之,见其投上掷下捷如隼飞。未几渐近,可辨面目,则一雏僧,挟两筐于臂急驰以来。既见人,老僧邀先君等人入寺坐。少顷,食至。先君等固询捷径道路,拟由此入城。老僧笑曰:此路惟荒刹野衲习惯者能行耳。其径仄侧陡急,恐非贵人等所宜从。先君等乃已食后谢之。
行抵城已深夜,颇疑僧为有技勇者。以其徒不过十余龄,两筐纵不重,亦二三十斤,臂之上下山石,如履坦途,食顷间往返八十里,固谓幼习亦未必常人皆能也。
六、先祖守汝宁时,值乱初定,夜禁方严。先君等居署内,每闻衙后有击柝售宵食者,思购之,而署门已钥,不得出。一夕忽得逾垣计,呼僮梯登垣。遥见灯火在巷外,呼之不应,出垣从之。行至巷半,见一青衣女子冉冉于前似少艾,以为购食者,未之异,亦未注视,急趋而过。
追及售食者,则其人为府署退役之老兵,固识先君。见而骇曰:公子为何从此巷出?先君语以故。老兵愈骇,曰:若然,公子宜速由署前归。此间非善地也。先君诘故,且曰:署门久扃,不然安得逾垣!老兵闻语,搔首若无所有为计。促之,仍不答。先君以为有宵小潜伏耳,亦不再问。购毕,仍返原巷行。老兵从后呼曰:此巷不可行也!速返!速返!
先君置不理,趋入巷,又觇女子行于前。先君忽自念,在巷外与老兵问答颇久,未见其出何。以此时仍在。好奇心起,欲观究竟。遂缓步蹑之。女子似觉,行忽疾。先君亦疾追之。过巷之半,至一家门前而没。迫观之则双扉咸掩,未闻启闭声而人已不见。愈讶之。
复返巷外,追老兵借其灯。老兵见先君惊讶,仍前状,且谓:以为已归,不虞仍在巷中。且言且以灯授先君,嘱速返。先君接灯并语以故。老兵曰:吾固疑必遇之,今果然矣!此鬼物也。向不语者,恐公子怖耳。此巷无人敢行,行亦多不免。公子速从他道返,勿再履险。先君笑曰:即鬼亦佳。吾与汝共二人,可同往一观其如何入门。且鬼入人家,若不呼告,设有祸,汝心能安耶?老兵曰:彼宅,空屋也。即鬼生前居,无人住久矣。不惟吾不敢往,即公子亦不宜去。先君曰:汝不去耶?吾行矣。言已,复折入巷。犹闻老兵呼于后。
行至女所入门,举灯瞩之,果无人。迫而叩之,亦无印者。忽觇门板上似有人影,回顾无所见。以灯近门而烛,则门扉有女子背立形,若淡墨所绘。先君大异,以灯光不足,急返署后,隔垣呼僮多持烛来。烛至仍依稀可辨。僮询故,先君不答。归后翌日,语于幕友之老于斯土者,不知其所以然。访之土著亦无告者。昼再往视,则无有矣。
七、先祖守归德时,传署之官厨后屋有怪异,门常扃钥,历任皆不启。一日,幕友与先君等谈及此,有不信者。先君与先族叔丙申先生谋恐之,约以二柳斗(注二)各墨绘眼耳口鼻,夜间俟不信者如厕时,戴首上,邀怖之。
入夜先君如约,戴斗行于不信者所居室通厕路中。月光下见短墙垣际亦坐一戴斗人。先君以为是先族叔,不之异。行近厕前,又见一戴斗者蹲踞墙隅,仍以为是先族叔。返身行,复见墙坐者,如是三四。先君忽念及先族叔何以能屡行于己前,时方近墙隅即迫视,欲与语,人忽不见。先君诧甚急,返短墙前视,则垣坐二人俱戴绘斗。先君大笑,呼先族叔曰:汝奈何作狡狯,多一人欲怖我耶。速告我,彼为谁?且言且跃登垣上,则二人者已从彼端下矣。先君亦下,逐之不得。返至先族叔居屋观之,则卧已久。呼起,询之不承。强其持烛觅之,亦不肯去。且坚谓未赴约云。
八、先姑丈高微之先生与吾家同居,胆素怯,先君兄弟每戏之。一日酒后谓先君曰:我诚胆怯,汝敢言不畏乎?以吾家淮寓,素传有怪也。先君笑诺之。散后,先君归外书室。卧室居宅东偏园中,傍池。五楹最南室为卧所,中间三室为起坐处,有门通长廊。此室则庋书室,内画敷地板,窗亦玻璃,内外可见也。
先君归寝,径入南室。方灭灯安卧,即闻长廊步履声、泥沙撒窗声。先君以为高姑丈相恐,置不问。久而仍然。先君呼曰:人既不畏,即可以休,奈何久扰吾睡。言已,步履声入中间三室,往返蹀躞,时作时止。先君厌烦聒,起视之,无人也。隔窗外视,仍无人也。心虽诧之仍不疑有他。复返室卧,则声又大作,较前为厉,且曳几移椅,纷然杂响。先君怒叱曰:果欲相扰,即入此室。勿待吾起而又避也。语方终,声已入室。先君搴帷坐视,见月光透窗,阒此人影。先君笑曰:伎俩不过如是。无论汝为人为怪,吾均卧矣。汝果能者,可□吾榻也。言毕偃卧。恍惚间觉有人举榻上之下之如簸摇篮。先君寤,遂大言曰:吾眠不稳,得摇而安。汝好执役,天明当各犒二百钱(注三)云云。言终床顿落地上,且闻足声纷然,驰由长廊而此入后园去。且有吃吃笑声也。
九、吾淮寓之西偏宅内有小垒,作曲尺形,先君常坐其中。某年除夕,家人方忙于度岁,先君独坐是室观书,忽闻爆竹声大作。初以为家人所然,继觉其声甚迩,似出承尘(注四)上。举首视之,果见火花药烟大骇。疑儿童藏庋不慎所致。恐兆焚如,急呼人灭之。人至,声犹未歇。梯登视察,则一无所有也。
十、二先兄六七岁时患热病甚危笃。先妣忧之,使巫女致祷则谓,触怒宅狐。不速禳且殆。先祖母斥其妄。先妣虽不敢面违,然仍私商于先君,且谓:数日前儿确曾缚一小狐。(注五)先君曰:若然,我自禳之。因为文焚于狐楼之前。(注六)大意谓:狐若有灵,则是仙矣。仙应明理,几见小儿女嬉斗,明理者从而助之?若果因是而祟吾儿,则限于今夜已其疾。不然者,吾且洒扫此楼,不容汝居矣。若无灵者,则亦兽耳。兽不容与人杂处,吾亦将呼猎者搜捕汝矣。云云。
是夜,将午。先妣守病人倦而假寐,先君坐对室,忽闻二先兄大呼。疑有变,趋视之。先妣亦醒,询其其故。二先兄言:有老人来强药之。先妣检视,则衣上药犹淋漓也。回首几上,复有一丸药,不知谁置者。抚二先兄额,则热已减矣。二先兄病起,先妣命绘一财神像,朔望祀以酒卵。以惮先祖母,不敢公然绘狐也。至今吾家此风犹未替,像亦仍在淮寓云。(注七)
十一、先祖母生平不信妖妄。生前居室在淮寓宅之东院,屋凡六室,中间为堂屋,西间适包先姑母居之(注八),东二间先祖母自居,内一间置庋杂物,其后一间相速者,居二婢。室外有长廊通内厨。室前花木盈庭,室后银杏荫覆风景至清丽,故先祖母常坐廊下。
某日先祖母正坐,闻内厨纷呶声。询之,云所备餐不翼而飞。先祖母恐家人不谨,有偷儿潜入,命详检各室。仆妇坚谓为狐摄。且谓厨未离人,况在内室,偷儿何能入?先祖母怒斥之,谓:果有狐者,必祟我方信之。否则皆汝辈不谨妄言耳。
此事后,未三日,先祖母眠室内,忽婢来请起,言:红日已满窗,太夫人今日何晏也?先祖母起坐,视之果然。固命婢速具盥,以平日起素早也。婢诺而去,久竢不来,天亦渐暗。因呼婢。对室所居适包先姑母,闻声惊起来视。见先祖母独坐暗室中。询故,语之。视时方夜丑。视二婢,方酣眠。呼而询之,不知也。翌日,先胞伯、先君闻之,请增婢伴宿,先祖母不许。后亦无他异事。
十二、吾家淮寓相传怪异颇多(注九)。后园银杏下,谓见白发老人;园中假山前,谓见红裳女子;宅西北隅院中,井内则有朱门隧道,谓通城外(注十);各室承尘上,时有数钱殾,则谓为一吾一十(注十一),西偏适高先姑母所居院中老杏上,则谓有红色巨蛇(注十二)。凡此种种,吾家人,类能言之。虽有信有不信,然而目击巨蛇者,则先君也。
十三、先君从龙川先生游上海时,与同学颜实甫、江子若诸先生等同居高昌庙,去市约二十里。往返必径一地名方板桥者,人谓其处有怪逐人。午夜后无敢夜行。
一日,先君等游谦归,谈及此。先君曰:何物作怪,居然逐人!今夜我等往擒之。众均赞成。至午夜遂同往。行距方板桥约里许,遥见白物高数文当道立。众中有指点者谓:此即妖也。同伫观之,不见有异。趋而进,愈进物愈小,至方板桥已不见所谓白物矣。
其地有一庙。庙前置双石狮,众遂就狮坐休。有戏谓:即此狮为幻者。先君大笑,手摩狮顶授记曰:果汝作幻,从此潜修。我证如来,汝为弟子云云。众生皆笑散归,后自是,即未闻再有物逐人云。
十四、当年,吾家平寓,后来在前门外虎坊桥来之板章胡同(注十三)。说者谓即纪文达所述四大凶宅之一。宅园有小楼一,所谓尤凶。吾家未迁入前空闲已久。
有某姓,廉其赁,欲居之,已有成议。某之母携子媳预相居。所入门遍历,最后入园登楼。闻下有呼媳乳名者,媳不觉应之。继思乳名如何有人知,急下察视,无人也。既异且恶之,告于姑。姑慰之。然意亦不安。归后,媳即病。病未二日,即殁。租议遂毁。又宅之正室,偏于南隅曲折相联,前后计七栋。亦谓如有人居,夜半必掷出云。此宅有园有山,花木繁盛。先君爱其荟蔚,租而居之。卧室即设小楼。下锁通楼之门而置榻门前,不许人登焉。正室七栋及其侧群房即从弟大钧等(注十四)暂住之所。从弟等迁出,先君又移入居之,而所谓凶楼者仍禁不许登。
绅由南来,初入此宅,见小楼与假山相接,有连岭叠嶂之致,所谓具体峦壑而微者也。颇爱其纡环,欲居之。司书人王寿丞及老仆郑斌均相沮。询故又不告,但谓如欲居者,须先请命。因请于先君,先君谕曰:此楼不吉也。遂已。但吾家居其中前后数年,未见有异。即小楼于先君回南后,值风日和丽,天月朗洁时,亦曾启登,绝未闻有何声响。
今此屋仍存。去夏过之,见已析为数所,赁作市廛旅馆及医士之寓。无复此当年潇洒风物矣。
十五、吾族之长老有所谓四太爷者,不知何名。行辈谓与绅之曾祖等支系则甚远。儿时随先君返镇江祭扫,遇于邵伯吕先生坐上,为伛偻一老,且木讷不能言语。先君谓其人武勇绝伦。乡居时曾有无赖子欲试其艺。□其入镇集时,伏人持杖截于归途。杖下,而人已从无赖子头上跃过。又当为邻里举泥淖陷车,仅籍两臂持车耳出之。车出,所著襪履之,底针线尽断云。
注一:吾兄弟中随侍先君时,以绅为最多。舟车旅次,先君每以家乘往烈、旧迹新踪,信手拈来,指喻设譬,为训行诲学之资。固非莫如《齐谐》之语怪也。
注二:物以柳条编成,薄木片夹缘其口,约能容五斗粮,吾乡之农具也。亦名巴斗。肆亦有售者,容较少。人家亦用之盛杂物云。
注三:当年吾乡通币均制钱。每五百文一贯。寻常口语,则以每文为一钱也。
注四:淮安承尘多席芦为之。虽可揭取,实不能庋藏,从无人存物于上。此不过当时仓卒问之,疑虑耳。
注五:吾淮寓宅确有狐穴。绅儿时在家,夏日从大人纳凉院中,每见有小狐。亦尝随诸兄追逐之为戏。有时缚得亦不为害。即今子侄辈中亦多有见之者也。
注六:吾家淮寓之正宅有连楼五楹。楼上下均先祖藏书,平时空无人居。仆役辈谓其上居狐,称为“大仙楼”。家人亦遂从“大仙楼”之。究其实,曾五人查视有无居狐也。
注七:此像,据厚沛言。二先兄付从侄厚广守之云。
注八:适包先姑母青年励节,嗣一子,别居于淮之五神庙巷自置宅中。已则常住吾家,与先祖母卧室相对。迄殁均未迁。盖先胞伯及先君手足之谊既笃,且因先姑母之家居,为先人所命,不顾其迁也。即适高先姑母亦然。吾淮寓宅西南隅之西院,为昔高家。今三家兄等居之。
注九:此屋为淮之古宅。至吾家时已三易主。相传建已二百余年。虽不敢谓此语必信,但至少亦必在七八十年以上。因吾家已居其中七十余年也。
注十:此院现归从侄厚广居住。井中朱门犹在,亦无人肯从井探究。以理揣之或系沟道水闸,不然即巨宅秘径,或宅本茔地,门为墓道。以当年淮安,原千百年军州重镇,海桑之变,事所宜有也。今通城外之说,不过传闻如斯耳。
注十一:承尘数钱声,家人闻者甚多。即绅亦屡聆之,类于鼠鸣。所谓一五一十者,附会想像之辞。家人习听,不以为怪。惟有新来仆役则以为怪矣。
注十二:老杏,前十余年已枯死。二先兄嫌其碍屋,伐而掘其根,下有蛇穴蠕蠕蠢蠢,为数颇繁。悉担而弃诸野外。长者谓有数尺云。
注十三:先君从前寓平时,最初住宣外椿树下三条,继移贾家胡同,三迁大甜水井,迁木厂胡同,最后始移板章胡同。
注十四:先从兄大猷,字秩庭。供职学部时,即寓于此屋。继迎养先伯母至平。初到屋未赁定,故仍同居。所以从弟大钧于良友《二集·跋》中谓与为兄姊等暂住。时绅亦在平,且供职学部也。
说明:
刘鹗四子刘大绅撰《关于〈老残游记〉》一文完稿于“二十年十一月八日”(1931年12月16日),为研究《老残游记》之滥觞。此文原为出版《老残游记全编》之序言,因抗日战争爆发而未成。后发表于1939年北平辅仁大学校刊《文苑》第一辑。1940年,上海《宇宙风乙刊》第20至第24期,全文转载。但发表时均不知原文后尚有附录《游记作者所语之异事》。
上世纪80年代中期,笔者在翻阅《关于〈老残游记〉》手稿时才发现此文。后曾发表于南京大学《文教资料》,知见者寥寥。1998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之《刘鹗散论》有《关于〈老残游记〉游记作者所语之异事》一文。
《游记作者所语之异事》,记录刘鹗口述奇异怪事,可作小说读,故附录于《刘鹗集·文学·小说》之后,易题为《刘鹗所语之异事》。
《刘鹗集》根据刘大绅手稿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