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医医案精选
【案一】百合病（郁证）
李某，男，60岁，农民，2012年7月23日初诊。1年前因琐事与家人争吵，遇车祸惊吓（未受外伤）后，出现情绪低落，悲伤欲哭，心中懊
，头痛而胀，卧寝不安，每天睡眠少于5小时。西医拟诊神经官能症，给予多赛平、谷维素口服治疗，症状稍有改善。近2月症状加重，并出现行为异常，伴乏力、动则汗出，求诊于中医。诊见：患者情绪低落，饥不欲食，口渴，小便赤，大便干燥，舌红，少苔，脉滑数。
辨证：肝郁血虚，心神不安。
治法：安神定志，清解郁热。
处方：柴胡12g，白芍12g，淡竹叶15g，车前草15g，麦冬15g，黄芪15g，白术15g，酸枣仁15g，合欢皮15g，夜交藤15g，栀子15g，神曲15g，龙胆15g，黄连10g，远志6g，川楝子6g，甘草6g，炒麦芽20g，水牛角30g（另包）。10剂，水煎，每天1剂，分早晚2次温服。
二诊：患者服用后纳增，乏力症状改善，汗出减轻，但心中懊
，头痛而胀依旧，夜寐不安，遇事加重，喜叹息。考虑为百合病，治以养阴补虚、清热润燥、养心安神。方选百合地黄汤加减，药用：野百合30g，浮小麦30g，生地黄15g，钩藤15g（后下），合欢皮15g，竹茹15g，莲子15g，麦冬15g，石菖蒲15g，郁金15g，知母10g，酸枣仁10g，茯神10g，牛膝10g，柴胡12g，白芍12g，川楝子6g，琥珀6g（冲服另包），栀子9g，煅龙骨20g（先煎），女贞子20g，墨旱莲20g，炙甘草20g，珍珠母20g（先煎），大枣5枚。30剂，水煎，每天1剂，分早晚2次温服。
药后诸症皆除，睡眠质量好转，睡眠时间每日6～7小时。
按：百合病，始见于东汉张仲景所著的《金匮要略》，临床症状较为复杂，辨证时较难把握，百合病或由外感热病后期余邪未尽，余热内扰，复由阴血不足，心神失养所致；或由七情内伤，五志化火，灼伤心阴，神不守舍等引起。《金匮要略》中所载百合地黄汤为治疗百合病的专方，故选此方加减治疗。方中百合色白入肺，养阴而清气分邪热，润肺清心、益气安神，生地黄色黑入肾，益营而清血分邪热，二药合用，使气血得治、热退阴复，则百脉调和；知母、麦冬养阴清热，与百合配伍，除烦解渴、益气养阴；珍珠母与琥珀配伍安神定惊；牛膝引热下行；酸枣仁、茯神、莲子、大枣，养心安神、宁心助眠；石菖蒲舒心气、畅心神、益心志；郁金、柴胡、川楝子，行气解郁、清心凉血；白芍养血柔肝、敛阴收汗、缓肝之急；钩藤平肝风、除心热；合欢皮解郁、和血、宁心，与栀子、竹茹清心除烦；麦冬养阴润肺；女贞子补肾滋阴，与墨旱莲配伍为二至丸，补益肝肾、滋阴止血；浮小麦除热敛汗；煅龙骨镇摄；炙甘草滋阴补虚。全方共奏养阴补虚、疏肝解郁、养心安神之功，故可使阴血得补，神魄入舍而自安。
——董海城，朱世峰.百合病治验一得［J］.浙江中医杂志，2013，05：342.
【案二】百合病（焦虑症）
樊某，男，46岁，2012年9月29日初诊。患者形体清瘦，素有乙型肝炎、前列腺钙化病史，并患顽固性失眠3年余，平素心神涣散，情绪低落，烦躁易怒，寝寐不安，倦怠乏力。近3月工作压力较大，失眠更加严重，每晚半睡半醒，辗转不宁，甚者彻夜难眠，必服劳拉西泮3片方能勉强入睡2小时；白昼心烦焦急，坐卧不宁，纳食显减，精神疲惫。西医诊断：焦虑症。虽经用西药镇静剂，中药甘麦大枣汤、酸枣仁汤等治疗均无效果。患者近20天来闻药闻食即想呕吐，故慕名求诊。诊见：沉默无语，心烦焦虑，全身燥热，口苦口渴，全身疲惫，少气乏力，小便黄赤，大便干燥。舌质鲜红，少苔，脉细数。
辨证：心肺阴虚，虚热扰神。
治法：养心润肺，清热安神。
处方：鲜百合120g（水洗），炒枣仁60g，捣生地黄30g，滑石15g（纱布包），明知母15g，西洋参10g，代赭石20g（先煎）。2剂。煎服法：将鲜百合瓣掰开洗净，用泉水浸泡1宿，然后去其上浮之白沫水，另将生地黄与诸药浸泡1小时，合入浸泡之鲜百合共同煎煮1小时，过滤取汁，并榨干药内余汁。头煎在傍晚8点频服，二煎共煮50分钟，次晨10时频服。
二诊（10月1日）：服药1剂后当晚即有睡意，未服安眠药能熟睡3小时，闻食欲吐、食后必吐已缓；2剂药后全身燥热、心烦减轻，体力稍复，闻食知馨，可以少量进食，口苦减轻，尚有口渴，小便转黄，但夜尿较频，大便正常，舌质鲜红但已润，脉象同前。遂以上方去滑石、代赭石，加麦冬15g，天花粉15g，覆盆子15g，夜交藤30g，鸡内金12g。2剂，每日1剂，煎服法同前。
三诊（10月3日）：2剂药后，患者在不服任何安眠药的情况下，每晚已能安睡5小时，全身燥热、心情烦躁已除，精神好转，已能规律作息，闻食知馨，纳食稍多，口苦减轻，尚有口渴，小便转黄细频，夜尿尚多，大便正常，舌鲜红，苔薄少，脉细。继以百合地黄汤加味：鲜百合120g，炒枣仁60g（捣），生地黄30g，夜交藤30g，生山药30g，天花粉30g，瞿麦15g，覆盆子15g，西洋参10g，鸡内金12g（捣）。2剂，煎服法同前。
四诊（10月5日）：睡眠每晚保持5小时，燥热尽除，心境平和，精神爽朗，体力恢复，诸症悉除，饮食、二便正常，已恢复规律作息和正常工作。续以百合地黄汤化裁为食疗方，长期服食，以固疗效。疏方：鲜百合120g（水洗，法同前），生地黄30g，鲜山药60g，鸡内金粉10g。食服法：生地黄浸泡4小时，煎煮1小时，去渣，内入百合、鲜山药同煮1小时，成粥状，再加入鸡内金粉，作为早餐食服。
1月后随访，患者精神、睡眠、饮食、二便悉正常。遂停服食疗方，嘱其饮食勿过辛辣香燥，偏于甘寒滋润，并注意按时作息，保持精神愉悦。
按：本案西医诊断为焦虑症，中医诊断为百合病。柴瑞霭老师认为，患者身体清瘦，为多火之体，且火邪伤阴，阴虚生热，热扰心神，故致不寐，其素体阴虚内热为本。诊时沉默无语，心烦焦虑，全身燥热，彻夜失眠；闻食欲吐、食后必吐等临床表现符合《金匮要略·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证治》云：“百合病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默，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欲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用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口苦，小便赤；诸药不能治，得药则剧吐、利；如有神灵者，身行如和，其脉微数。”辨证其病因为心肺阴虚、虚热扰神。故遵“百合病，不经吐下发汗，病形如初者，百合地黄汤主之”。再根据临床烦热口渴，小便赤黄，口苦脉数明显，虽无百合病误汗，然本例属百合病重症，阴虚内热较重，故合入百合知母汤加强清肺热、养肺阴的作用；又患者闻食欲吐，食后必吐，其胃气上逆之象明显，故合滑石代赭汤清热而利小便、降逆气；加枣仁强安神之效；加西洋参益气养阴。因辨证准确，故3次诊治6剂药后病获痊愈。继续以百合食疗方以图根治。
——柴崑，柴瑞霭.柴瑞霭治疗百合病、脏躁病验案举隅［J］.山西中医，2014，12：8-9.
【案三】百合病（中气亏乏证）
石顽治内翰孟端士尊堂，因久不见其子，兼闻有病，遂虚火上升，自汗不止，心神恍惚，欲食不能食，欲卧不能卧，口苦，小便难，溺则洒淅头晕，已及一岁。历更诸医，每用一药辄增一病，用白术则窒塞胀满，用橘皮则喘息怔忡，用远志则烦扰烘热，用木香则腹热咽干，用枳壳则喘咳气乏，用天门冬则小便不禁，用肉桂则颅胀咳逆，用补骨脂则后重燥急，用知、柏则小腹枯瘪，用芩、栀则脐下引急，用香薷则耳鸣目眩，时时欲人扶掖而走，用大黄则脐下筑筑，少腹愈觉收引，遂致畏药如蝎。惟日用人参钱许，入粥饮和服，聊藉支撑。交春虚火倍剧，火气一升，则周身大汗，神气欲脱，惟倦极少寐，则汗不出而神思稍宁，觉后少顷，火气复升，汗亦随至，较之盗汁迥殊。直至仲春，邀石顽诊之，其脉微数，而左尺与左寸倍于他部，气口按之似有似无。诊后款述从前所患，并用药转剧之由，曾遍省吴下诸名医，无一能识其为何病者。石顽曰，此本平时思虑伤脾，脾阴受困而厥阳之火，尽归于心，扰其百脉致病，病名百合。此证惟仲景金匮要略言之甚详，本文原云诸药不能治，所以每服一药辄增一病，惟百合地黄汤为之专药，奈病久中气亏乏逮尽。复经药误而成坏病，姑先用生脉散加百合、茯神、龙齿以安其神，稍兼萸、连以折其势，数剂稍安，即令勿药以养胃气，但令日用鲜百合煮汤服之，交秋天气下降，火气渐伏，可保无虞。迨后仲秋，端士请假归省，欣然勿药而康，后因劳心思虑，其火复有升动之意，或令服左金丸而安，嗣后稍觉火炎，即服前丸。第苦燥之性，苦先入心，兼之辛臊入肝，久服不无反从火化之虞，平治权衡之要，可不预为顾虑乎。
按：百合病载于金匮，原云百脉一宗，悉致其病，钱塘李臣归重心肺二经，以心主血脉，肺朝百脉也，此言与百合地黄汤恰合。今观孟夫人案，实由思子郁结，病在心肝，大半似百合病形，石顽遂附会之耳，然不用金匮成方，可云老手，若日饮百合汤，何关得失耶。
【案四】百合病（肝气郁滞犯胃证）
张某，女，49岁，2010年10月23日初诊。患者胃脘部胀满疼痛1年。初起由于情绪波动引起，杵服香砂养胃丸、木香顺气丸可缓解，但症状反复，转多处诊治未愈。诊见：胃脘胀痛，嘈杂不适，压痛不显，夜间较甚，烦渴饮冷，悲伤欲哭，恶闻食味，夜寐欠安，大便干燥，小便短黄。舌红，少苔，脉弦细。
辨证：肝气郁滞犯胃，日久灼阴化热。
治法：益阴养胃，理气健脾。
处方：百合30g，生地黄15g，柴胡15g，白芍15g，石斛15g，麦冬15g，陈皮10g，苏梗10g，木香10g，甘草6g。7剂，每日1剂，水煎早晚分服。
二诊：药后，患者胃脘胀痛减轻，自觉情绪好转，可进食，仍感口干，大便亦较干。上方加沙参12g，天花粉12g，服14剂，以增强滋养胃阴之力。
药后随访病愈。
按：本患者年龄正值绝经前后，肾气日衰，天癸将竭，肾阴渐虚，加之平素肝气郁滞，以致肝肾阴虚，木横乘土，则见本虚标实之证。方中百合清胃热、养胃阴；生地黄滋阴降火、清热凉血；柴胡、白芍，疏肝气、养肝阴；陈皮理气和胃；石斛、麦冬滋养肝阴；苏梗、木香通调全身气机。二诊津液未尽复，故加沙参、天花粉以增强滋养肝阴之效。津复热清，药中病机，故药尽病除。
——吴静雅，周正华.百合地黄汤验案1则［J］.山西中医，201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