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争鸣与三种话题(Ⅰ):宇宙时空
战国时期对宇宙时空的兴趣与追问
据说,是老子最先提出“宇宙”这个概念。这个说法是否可信,我们不必深究,不过,这个概念中既包括了时间,又包括了空间,“天地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1],那么,可以相信至少在战国时代,思想者一定已经很热衷于思索这样的问题了:我们头顶上的“天”是什么样子?我们脚下的“地”是什么形状?时间的源头在哪里?在那个渺远的起点,天地和人是如何形成的?
前面曾经多次提到过早期中国关于阴阳、五行、天地、人鬼的观念,不过,在殷周之际乃至春秋时期,即使是在所谓“大传统”中,这些观念也可能还处在零星、具体、不成系统的阶段,并不能形成理论的表述,往往需要后人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寻找和归纳,经过理解和解释才能连缀成一个思想的网络;同样,在“小传统”即包括兵法、方技、数术在内的实用技术中,也拥有宇宙知识,也潜含着人们对天地人鬼这一共同体所处的世界的认识,但它毕竟只是表现在具体技术中的一种模糊背景,不经大传统的提升和表达,它就永远只潜藏在操作的原理和规则中,作为一种不言自明的存在。但是,到了战国时代的思想家这里,他们已经在明确而且自觉地讨论宇宙时空的问题,因为一方面,天文学、地理学的视野已经不可与过去同日而语,对天象的观察和对地理的了解,已经走出了“观象授时”和“定之方中”这种在室外实测的水平,而走入了在室内推演运算的阶段;另一方面,正如前面所说,各种传统的前提和依据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再具有不言而喻的权威,而现实的社会秩序、人生存在又需要有不言自明的依据,于是,对于“天地”、“宇宙”的讨论的意义就超出了其本身,成了思想的中心话题。我们不妨看几则当时人的追问,早一些的如楚昭王曾经询问:
《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无然,民将能登天乎?[2]
战国时代的《庄子·天运》则一开篇就有一串追问:
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于所乎?孰主张是?孰纲维是?孰居无事推而行是?……[3]
而《管子·九守》和《鬼谷子·符言》则有同一个追问: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后,荧惑之处安在?[4]
当然人们特别熟悉的是《楚辞·天问》:“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5]这一连串的问题超越了现实生存与具体现象的经验,直指那个需要靠体验和玄想、理智和思索来测度的宇宙。
天与地的观测、揣摩、玄想与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