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五哥：

这儿仍是夏天。美丽的太阳悬挂中天。两点钟已敲过。温煦的微风，像印度冬日中午的风那样怡人。外面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也使人产生落寞之感。此时的心情，不知如何对你倾诉。

现在我们到了隶属德芬希亚尔的达尔吉市，住在海边，寓所隐藏在山的怀抱里。天气晴朗，没有云彩，没有浓雾，也没有幽暗，到处是树木，鸟儿歌唱，花儿吐艳。在坦波里兹·威尔士逗留的时候，我曾想，爱神如果住在那儿，就得在一片片灌木、荆棘林中搜寻，摘来三四朵野花，为他制作花箭。但在达尔吉市，野花取之不尽，爱神如果发明格林机关枪似的花箭，每分钟发射一千支，昼夜不停，那爱神的箭库，也不会罄空。这儿遍地是野花，走路踩花不可避免。我们每天上山游玩，看见牧人在放牛、放羊。山路极陡，上下很困难。有的山路特别狭窄，被两边高大的树冠遮暗。为登山方便而修筑的石级已经破败，石缝中滋生了蔓草。四下里洒满温醇的阳光，一阵阵热风，使我们想起印度。气温稍高一点，就可以看到，比起伦敦，这儿的生灵更没有精神，马慢悠悠地踱步，行人没精打采，疲疲沓沓，没有一点儿朝气。

我非常喜欢这儿的海滩。潮水涌来，海边巨大的礁石沉入水中，只有礁顶露在水面上，看似微型岛屿。水边屹立着高高低低的山崖，水浪长年累月地冲刷，使底部形成洞穴。潮水退去，我们钻进去坐在岩石上。洞里积储几泓清水，海藻东一堆，西一堆，闻得到大海沁人心脾的气息。上下左右怪石嶙峋，我们多次试图摇动那些怪石。每回我们捡到许多形状各异的贝壳。

有的山头斜悬在水面上。有几天，我们奋力爬上险峻的山头，俯视汹涌起伏的海浪。哗哗的涛声不绝于耳，扬帆的小木船在海面上滑行。四周阳光灿烂，我们头上撑伞，头枕石块，躺着聊天。消除疲倦的这么好的所在，别处还有吗？每次上山我总要找个山石环围、林木遮翳的幽谷，安安静静地读一会儿书。

罗毗

18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