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罗穆特弟:

今天早晨,我的右肩突然像患了关节炎似的,脑袋转动和右胳膊抬起都很费劲儿。若不把一向被扔在后面、眼睛看不见的后背吃力地靠在椅子上,它的存在就感觉不到,历来藏在后面的背部就要自封为意识王国的国君了。在给你写的这几行字中间,隐藏着无从展示的龇牙咧嘴和呻吟。此时,与这疾病相比,《心声集》[3]中所有的冷漠和失望心情,让人觉得是太虚假、太矫情了。看来,后背和肩膀,比心灵和灵魂重要得多。所以,今天无望从我这儿听到对《心声集》切中肯綮的评说。仔细琢磨一下,可以发现,《心声集》对爱情的描写,使用诗的语言,不过是篇幅较大的一种美的游戏。它的真正题旨是:人并不知道他究竟追求什么。是要一罐水,还是要半个木苹果?如问的话,他说不清楚。在这种状态中,我与心灵妥协,试图摘到想象王国的如意树结的梦幻之果。当我得知“真实”极度不满,并当着人心之面粗鲁地回答问题时,赶紧沉湎于冥想和想象。可从想象那儿也弄不到完整的果实。不过,比起真实,它可赍负更多的指令。所以,在一处写道:“愿真实成为想象。”我如能将它们合二为一。换言之,我如何能成为天帝呢?人像天帝一样,心中怀有无限希望,可不能像天帝一样拥有无限能力。有人说,人也有无限能力,所以在外部世界奋斗。可有些人知道,人没有这样的能力,于是坐在愿望之国,信心不足地制造想象中的偶像,对它膜拜。你会称之为爱吗?我所爱的人在哪儿?我爱许多人,可我塑造的心灵偶像,在心殿。它是艺术家手中创造的第一尊不完美的天帝之像。它能渐渐完美吗?

泰戈尔

(原作无地点、日期——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