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妮尔穆库玛利:
我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时我住在希朗,南特拉尔从卡尔希扬寄给我一张明信片。上面画的一位金匠,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儿女们坐在他身边。这幅画的寓意十分清楚,金匠做的首饰,有外在价值,而里面包含着他的心血。金匠通过他的劳动不单反映他的贫苦,而且表现他的情趣。他依凭工艺技巧,赋予他的构思以生动形态。这样对功利的渴望退到了次要地位,价格与无价达到了完美统一,劳动的重压感消失了。印度社会曾鄙视商人,因为商人只出售商品,不肯布施。但那位金匠制作的首饰中,出售和布施合二为一了。当然,他是付出心血,并不是把首饰送人。
我们雇用仆人做家务活儿。仆人与主人的人性彻底分裂的话,干活对他来说是就百分之百的奴役。社会只要不被贪婪和傲慢控制,不丧失对人的同情,就会尽量淡化仆人和亲戚的界线。仆人就靠近了哥哥、大伯、叔叔的地位。这时他干的家务活儿就不是他人交代的活儿,而是他自己要干的活儿了。他对劳动成果的渴望几乎全消失了。不错,他确实收下工钱,但他是心甘情愿地付出劳动,而不是出卖。
我在古吉拉特邦的加梯亚巴尔地区看到,养牛人爱牛胜过自己的生命。对牛的爱,使他不看重卖牛奶的收益。他养牛但又从饲养中获得解脱,那位养牛人的种姓不是首陀罗。哪位养牛人养牛只关注售奶,把牛卖给屠夫,毫不在乎,他才是首陀罗种姓人。对他来说,饲养无异于不光彩,饲养是他的枷锁。哪种劳动中没有解脱,没有爱,只有贪婪,哪种劳动便充满下层首陀罗种姓人的卑贱。世界上许多出身于首陀罗种姓的人,获得了尊贵席位。他们中有的是教师,有的是法官,有的是行政官员,有的是传教士。和他们一样,多少女仆、奶妈、用人、花匠、陶工、农夫已不是传统观念中的首陀罗种姓人了。今日阳光明媚的海滨的椰子树的飒飒声中萦绕着他们生活之歌的基调。
泰戈尔访问爪哇
泰戈尔
马六甲
1927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