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卡里莫罕·高斯的信
卡里莫罕·高斯:
读了我上一封信,你对苏维埃政府为群众兴办教育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大概会有浅淡的印象,今天这封信中,向你简介其中一项措施。
莫斯科城里,为市民开辟的休闲之地,名为“莫斯科教育和消闲公园”。公园的主要建筑是展览大厅。有兴趣的话,可从那儿弄到很多珍贵资料。如每个省为千千万万的工人开了多少诊所,莫斯科所在的省份增加了多少学校。城建馆里,可以知道造了多少公寓和花园,城市各项事业取得哪些成就。展览大厅里有新旧村庄、生产花卉和蔬菜的模范农场的模型,苏维埃时期工厂生产的机器的样品,甚至还有合作社烤制的面包。这些成就与革命初期形成鲜明对比!
令人深思的是,布尔什维克无意让民众成为文明社会的愚氓。其主要原因,俄国除了民众没有别的人了。他们不是社会之书的附录,而是社会之书的全部篇章。
莫斯科郊区山上一座旧宫殿,是世袭贵族阿波拉克辛伯爵的府邸。这座宏大建筑成了带有合作社性质的疗养院,昔日地位似宫中奴仆的平民,如今在这儿休养。苏联的合作社协会的任务之一,是建造工人的住房,故而合作社协会又叫“静憩之家”。劳动的季节结束,至少有三万多疲乏的劳动者到这五座疗养院来疗养,每次可住两星期。疗养院里食品供应充足,娱乐设施齐备,大夫的医术高超。以合作社方式修建疗养院,渐渐得到了群众的赞同。
别的国家无人关心工人休养的事。至于印度,即使腰缠万贯也进不了疗养院。
以上是工人的情况,接下来说说俄国的儿童福利。不管是私生子还是夫妻生的孩子,苏维埃政府一视同仁。根据有关法律,不足18岁的子女,由父母赡养,家长不得强迫不足16岁的子女做工。年满18岁的青年每日工作时间仅为6小时。家教协会负责检查父母对子女是否尽了应尽的义务。该协会的工作人员经常深入社区,调查儿童的学习和健康状况。如果发现哪个孩子受到虐待,马上带他离开父母,家教协会承担培养他的责任。
这样做的出发点是:子女不仅属于父母,更属于整个社会,他们能否健康成长,关系到整个社会的兴衰。社会有责任把他们培养成才。仔细想想,社会的责任确实大于而不是小于家庭的责任。关于群众,这就是他们的理念。在他们看来,走上历史舞台的群众,不可能为某一群体牟利。他们是整个社会的躯体,而不是躯体的某一部分。所以,他们的责任由国家承担。任何人不得超越社会寻求个人的享乐和权利。
尽管如此,我并未感到他们正确划分了个人和集体的界线。在这方面,他们的所作所为有点“法西斯”的味道。为了集体而压制个人,他们不容忍任何阻力。他们忘了削弱个人就不可能壮大集体。个人受到束缚,集体就不可能自由。俄国实行强人的专制。这种一人支配十人的做法,会带来短期的良好效果,但不可能永远如此。人人拥戴的铁腕人物,不可能一代代地诞生。
此外,权力欲的无限膨胀,必然扭曲心灵。好在执行颁布的苏维埃政策,他们虽然毫不迟疑地相当无情地压制个人自由,但通过普及教育和行政措施充分发挥了个人的潜力,而不像法西斯那样每日加以扼杀。
再过几个小时抵达纽约,之后是新的旅程。我已不太喜欢连续不断地访问和饮用一个个码头的水。不登美洲大陆的念头,在心里引发多次争执,但旅行的欲望最终赢得胜利。
关爱你的泰戈尔
1930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