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罗亭德拉纳特的信
罗梯:
我终于踏上了俄国的土地,所见所闻,令我不胜惊奇。现在的俄国不像其他任何国家,与别的国家有着本质的不同。布尔什维克已经唤醒了各阶层群众。
自古以来,文明社会的一部分人默默无闻。他们人数众多,却是别人的工具。他们没有成为真正的人的充裕时间。他们食用国家的“残羹剩饭”,艰难度日。他们享用的食物最少,衣服最少,受教育的机会最少。他们侍奉别人,干最重的活儿,终日辛劳,但最不受人尊敬。他们或是饿死,或是病死,或是被上层人物蹂躏而死。他们被剥夺了生活中所有的权利。他们是文明的灯台,头顶着华灯笔直地伫立着,上层人享受光明,油滴顺着他们的躯体滚落。
解决我们一切问题的最宽广的道路是教育。社会中的大多数人,历来被剥夺受教育的权利,印度人几乎被完全剥夺。在俄国看到以不可思议的热情将教育扩展到社会各阶层,我们无不感到惊喜。教育的发展,不仅表现于学校的数量,更体现于教育体制的完善和教育的强化。俄国各地兴办教育,措施是那么多,积极性是那么高,足以确保任何人今后不再能力低下,碌碌无为。不仅在俄国白人聚居区,在中亚的偏远地区,教育普及同样洪水般的迅快,并采取有力措施,让少数民族享受最新的科学研究成果。
泰戈尔在莫斯科为自己的画展选画
每天我把印度和俄国加以比较,仔细观察,深入思考这儿有哪些新鲜事物,还可能发生什么。我的旅伴美国医生哈里·汀伯尔斯正在研究俄国的医疗卫生事业,发现了它的优越性,赞叹不已。疾病缠身、饥寒交迫、时乖命蹇、茫然失措的印度,落在俄国的后面很远了。而几年前,两国群众的处境完全一样。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的面貌焕然一新,我们则立在齐脖子深的“僵滞”的泥潭里。
我不是说他们的事业完美无缺,实际上其中有严重的隐患,为此,他们将会有挫折。简单地说,他们的不足之处,是以教育法规制造模子。但用模子浇铸的人性是不可能久长的。教学理论若与有关活跃的心灵的理论不合拍,某一天不是这种模子破裂,就是人心枯死,或成为玩偶。
父亲
莫斯科
1930年9月20日